虎娃和林澈刚把红布递给张奶奶,就听见院外传来“叮铃叮铃”的铜铃声——是镇上的货郎推着小车来了,车斗里堆满了针头线脑、糖人泥偶,最显眼的是摞在最上面的几只竹编簸箕,样式粗糙,远不如他们编的精巧。
“张奶奶,您看他那簸箕,歪歪扭扭的。”虎娃凑到张奶奶身边,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张奶奶笑着拍他手背:“别小瞧人,能靠这手艺讨生活,都是能耐人。”
货郎刚停稳车,就冲院里喊:“新到的竹篾扇,凉快得很!要不要换些山楂干?”他眼睛扫过院里晾晒的山楂串,喉结动了动——显然是闻着酸味来的。
林澈正坐在竹凳上削竹条,闻言抬头:“我们编的竹篮比您这扇子好看,换不换?”他拿起旁边的风车竹篮,风一吹,小风车“吱呀”转起来,引得货郎眼睛直发亮。
“这手艺!”货郎凑过来摸了摸竹篮边缘,“光溜得像抹了油,比我从县城批的强多了。这样,我用两斤水果糖换你一只,成不?”
虎娃刚要答应,被张奶奶拦住:“不急,”她转向货郎,“你这糖甜不甜?要是掺了沙,可换不走我们的宝贝篮子。”货郎赶紧拆了包糖递过来,虎娃捏起一颗放嘴里,眼睛立刻弯成月牙:“甜!比镇上杂货铺的甜!”
交换达成,货郎捧着竹篮反复打量,嘴里不停念叨:“回去得让我家小子学学,这编法真是绝了。”他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村头方向:“对了,前几日县城的布庄老板来赶集,说想订一批竹编筐,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搭个线。”
林澈手里的刀顿了顿,看向虎娃,眼里闪着光。虎娃立刻点头:“愿意!当然愿意!”张奶奶在旁补充:“得先看样货,价钱公道才做。”货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那老板最是爽快,我这就去回话!”
等货郎走远,虎娃兴奋地绕着竹篮转圈:“我们的篮子要卖到县城去了!”林澈也难得笑出声,手里的竹条在他指尖翻飞,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张奶奶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转身进灶房烧水,锅里咕嘟咕嘟冒起的热气,混着竹篾的清香飘满小院。院角的山楂树被风一吹,落了几片叶子,像在为这新开始鼓掌。
傍晚时,货郎果然带了个穿长衫的男人来,正是布庄老板。他拿起风车竹篮端详半晌,又翻看了虎娃和林澈新编的样品,当即拍板:“五十只,按你们说的价,三天后我来取货。”
虎娃和林澈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决心——这一次,要让他们的竹编,不仅装满山楂和希望,还要编进更长更远的日子里。
货郎带着布庄老板走后,虎娃和林澈立刻钻进了竹棚。夕阳把竹篾的影子拉得老长,两人手里的竹条翻飞,时而弯腰穿篾,时而低头打结,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竹筐的缝隙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还差十二只。”林澈数了数堆在墙角的成品,指尖被竹篾划出道细痕,他往嘴里吮了吮,又拿起新的竹条,“你编底,我编帮,这样快些。”
虎娃点头,手指灵活地将六根竹条摆成十字,用细篾在交叉点紧紧扎住:“布庄老板说要带花纹的,要不要在筐沿编几朵小雏菊?”
“好主意。”林澈应着,忽然停下动作,侧耳听了听,“好像有人在敲竹棚的门。”
门外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块手帕,见他们望过来,怯生生地递上一个布包:“我、我娘让我来问问,能不能编几个小些的竹篮?她想装绣线用。”布包里露出几缕彩色丝线,在夕阳下闪着光。
虎娃刚要答应,林澈却注意到小姑娘的袖口磨破了边,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他看了看墙角的碎竹篾,忽然说:“不用给钱,你要是会绣花,帮我们在竹筐上绣几朵花吧,就当换工。”
小姑娘眼睛一亮:“真的吗?我娘教过我绣蔷薇!”
“当然。”虎娃把刚编到一半的小竹篮递过去,“你看这样的大小合适吗?”
小姑娘接过竹篮,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竹篾,用力点头:“合适!我明天一早就送过来!”
等小姑娘跑远,虎娃才反应过来:“咱们不是赶工吗?加绣花会不会来不及?”
林澈拿起她编的竹篮,指了指筐底的纹路:“你看,这里的结编得太松了,正好拆了重编,她绣花的时间足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再说,带绣线的竹篮,说不定布庄老板会更喜欢。”
虎娃看着他手里的竹篮,脸颊有点发烫——那松散的结正是自己编的。她赶紧低下头,重新拆了重编,指尖的动作却比刚才稳了许多。
竹棚里的灯亮到后半夜,竹筐堆成了小山,每只筐沿都留着一圈细细的缝隙,等着明天被蔷薇花填满。林澈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打开是两块桂花糕:“张奶奶塞给我的,垫垫肚子。”
虎娃咬着糕,看着竹筐上跳跃的灯火影子,忽然笑了:“原来编竹篮也能编出这么多花样。”
林澈点头,眼里映着灯花:“就像日子,只要肯琢磨,总能编出些甜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