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压弯了竹梢,虎娃蹲在老槐树下,手里捏着几根浸过水的竹篾,指尖被泡得发白。林澈站在旁边,手里的篾刀轻巧地削着一根青竹,竹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泛着浅黄的篾条,柔韧得像丝线。
“编筐身要先立骨架,”林澈拿起三根粗篾,交叉搭成个“米”字,“把这几根主篾固定好,再用细篾一圈圈绕,记住要压一挑一,这样才结实。”他示范着绕了两圈,竹篾在他手里听话地转弯,转眼就形成个规整的圆形。
虎娃学着样子把细篾往竹篾上绕,可竹篾像生了脾气,要么滑开,要么被他捏得变了形,急得鼻尖冒汗。林澈伸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慢慢转:“别急,手腕松点,让篾条自己顺着劲走。”掌心的温度透过竹篾传过来,虎娃忽然觉得手里的竹篾不那么犟了。
编到半尺高时,虎娃忽然“哎呀”一声——一根篾条断了。他沮丧地捏着断篾,看着筐身缺的那道口子,像被戳破的气球。林澈捡起断篾看了看:“是我没挑好,这根有暗伤。”他从竹堆里抽了根新篾,“来,教你接篾,编筐子哪有不断篾的。”
他把新篾的一头削成斜尖,插进断篾的缝隙里,用拇指压实:“这样接好,外面再绕两圈细篾盖住接头,看着就像没断过。”虎娃盯着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接头,忽然觉得,原来不完美也能补得妥帖。
日头爬到竹梢时,筐身已经能看出模样了,虽不如林澈编的圆润,却透着股憨实的劲。虎娃捧着筐身转圈看,忽然发现内侧贴着片小小的竹叶——是林澈刚才悄悄塞进去的,叶脉在晨光里看得清清爽爽。
“林叔,这筐能装下两斤栗子不?”他抬头问,眼里亮闪闪的。
“何止,”林澈拍了拍筐底,“再编高点,装五斤都稳当。”他忽然往院外看了看,“你娘刚才往这边望了好几回,估计是炖了肉,走,先吃饭去。”
饭桌上果然有碗红烧肉,油亮亮的,肥瘦相间。虎娃夹了块放进嘴里,香得直眯眼。娘坐在旁边笑:“看你编筐累的,多吃两块。”林澈也被塞了半碗,他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饭桌,却没推辞,偶尔抬头看虎娃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嘴角会悄悄扬起一点弧度。
下午编筐时,虎娃手更顺了,竹篾绕得越来越匀。林澈坐在对面削竹篾,阳光穿过他的发隙落在筐身上,把那些交错的纹路照得像张细网。忽然有只蝴蝶落在筐沿,翅膀扇了两下,又轻飘飘飞走了。
“林叔,”虎娃忽然说,“等筐编好了,咱去摘栗子吧?后山的栗子该熟了。”
林澈削篾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好啊,摘了栗子,就用这筐装。”
虎娃低头看着筐身,忽然觉得这慢慢长高的竹圈里,不仅装着竹篾,还装着晨光、蝴蝶,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承诺,沉甸甸的,像刚出锅的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