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木窗没关严,风卷着细碎的阳光灌进来,落在堆成小山的盐砖上,泛着青白的光。林澈正拿着粗布擦拭盐砖表面的潮气,慕容雪蹲在旁边,把晒好的盐粒装进陶罐,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挨得很近,偶尔碰一下,像两尾相逐的鱼。
“王掌柜说这盐是从南边运来的,走了三个月水路,”慕容雪捏起一小撮盐,对着光看,“你看这颗粒,比咱们上次买的细多了。”话音刚落,指尖的盐被风吹走,有几粒落在林澈的脖颈里,他猛地缩了下脖子,引得慕容雪轻笑出声。
“笑什么?”林澈反手去挠她的腰,却被她灵活躲开,手里的粗布掉在盐砖上,扬起一阵细尘。两人在仓库里追闹起来,直到张妈端着水盆进来,佯装嗔怪:“多大的人了,盐粒撒了一地,回头胡商来取货,看你们怎么交代。”
慕容雪吐了吐舌头,赶紧拿起扫帚打扫,林澈则重新拿起粗布,只是这次擦盐砖的动作慢了许多,目光总忍不住往她那边瞟——她弯腰时,发间别着的那枚桃木簪子晃了晃,是上次他在集市上买的,说是能避邪,当时她还笑他迷信。
“对了,”慕容雪忽然直起身,“刚才胡商的伙计来传话,说他们商队里有个老郎中,懂治风湿,要不要请他给张妈看看?”张妈每到阴雨天,膝盖就疼得厉害,这事两人记了好一阵子。
林澈眼睛一亮:“我去请!”说着就往外跑,被慕容雪一把拉住:“急什么,先把盐砖弄完。”她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你脖子上还有盐粒呢。”指尖擦过他脖颈时,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盐粒在跳跃,带着点说不清的烫。
下午胡商的老郎中果然来了,须发皆白,背着个药箱,给张妈诊脉时,眉头却皱了起来:“老夫人这膝盖是旧伤,得用温酒泡着草药敷,只是这酒……”
“我有!”林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自己屋里跑,抱出个陶坛——是去年埋在桃树下的青梅酒,本想等冬天开封,这下正好派上用场。老郎中闻了闻酒气,点头道:“这酒够烈,泡药正好。”
慕容雪蹲在灶前烧火,看林澈笨拙地帮老郎中碾药,忽然觉得这仓库里的盐味、药味,混着青梅酒的香气,竟比任何香料都好闻。她偷偷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热炭。
傍晚时分,老郎中带着药箱离开,留下一包配好的草药。林澈把草药泡进青梅酒里,陶坛在窗台上泛着琥珀色的光。张妈坐在廊下,看着两人忙前忙后,忽然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倒让你们俩跟着操心了。”
“张妈说的什么话,”慕容雪给她捶着腿,“等您好了,咱们还得一起酿新酒呢。”林澈在一旁附和,眼睛却落在慕容雪发间的桃木簪上——刚才追闹时歪了,他伸手帮她扶正,指尖触到她的耳垂,像碰了下烧红的烙铁,两人同时缩回手,各自扭过头去。
夜色漫上来时,仓库的盐砖已经码得整整齐齐,月光透过木窗,在盐砖上投下格子状的影。林澈抱着最后一罐盐走进屋,见慕容雪还在收拾药渣,忽然说:“明天……去集市给张妈买只老母鸡吧,炖汤补补。”
慕容雪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两汪清水。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像被盐浸过的青梅,涩里裹着蜜,在晚风里悄悄发了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