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慕容雪指尖的雨花石已被捂得温热。她摩挲着背面那个“澈”字,忽然想起昨夜林澈系糖兔红绳时,指尖被糖霜黏住的窘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姑娘,林小哥在院里刨坑呢。”张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笑意,“说要给你种点什么。”
慕容雪推门出去,只见林澈蹲在蔷薇架下,手里握着把小铲子,额头上渗着薄汗,身前已挖好一个浅坑。他脚边放着个瓦盆,里面栽着株蔫哒哒的月见草,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这是?”她走近些,才发现坑边摆着那枚刻兔的雨花石。
“守珠人说月见草能安神,”林澈抬头,鼻尖沾了点泥土,“我想着种在你窗台下,夜里开花时,你能闻见香味。”他把雨花石放进坑底,小心翼翼地将月见草连盆埋进去,“石头压在根下,能挡虫子。”
慕容雪看着他用手指把土压实,动作笨拙得像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忽然蹲下身帮他扶着花盆:“书上说月见草要顺着阳光长,得往东边挪半尺。”
“哦,对。”林澈连忙把刚埋好的草又挖出来,重新选址时,铲子不小心碰到石头,发出“咚”的轻响。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差点把兔子耳朵磕坏了。”
慕容雪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忽然觉得那枚石头上的兔子,倒有几分像他——耳朵耷拉着,却藏着股憨直的认真。
正忙活着,墙外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林澈眼睛一亮:“等等!”丢下铲子就往外跑,片刻后抱着束铃兰回来,花瓣上还挂着水珠,“配月见草正好,你上次说喜欢铃兰的香味。”
他把花插进窗边的青瓷瓶里,又转身去翻工具箱,翻出个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雪的小花园”。
“字丑了点,”他挠挠头,把木牌插在月见草旁边,“等我练好了再换块新的。”
慕容雪没说话,只是弯腰摘下片沾着露水的铃兰花瓣,轻轻贴在他鼻尖上:“比糖龙好看。”
林澈的脸“腾”地红了,刚要说话,却见张妈端着托盘站在廊下,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刚蒸的桂花糕,沾了蜜的,你们俩啊,比这月见草还黏人。”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花架上,铃兰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漫开来。慕容雪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澈蹲在那里给月见草浇水,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或许就是有人肯为你种一株草,刻一块牌,在寻常日子里,把笨拙的心意藏进每一个细碎的瞬间里。
而那枚压在根下的雨花石,会在每一个月见草开花的夜里,陪着花香,悄悄记住这些温暖的光。
阳光渐渐爬到月见草的叶片上,将露珠晒成细碎的光点。林澈浇完水,直起身时后腰轻轻一僵——昨夜为了赶制木牌,久坐弯了腰,此刻倒有些酸麻。
慕容雪眼尖,递过一张竹凳:“歇会儿吧,看你刚才跑出去买花,脸都红透了。”
林澈接过凳子坐下,指尖还沾着泥土,却下意识想去碰铃兰的花瓣,又怕弄伤了,手在半空停了停,转而挠了挠头:“卖花的阿婆说,铃兰要常喷水才鲜灵,我这就去打水。”
“不用,”慕容雪从屋里端出个小喷壶,壶身上画着朵简单的蔷薇,“张妈早备着了。”她捏着喷壶往花瓣上轻洒,水珠落在花瓣上,顺着纹路滚到林澈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缩了下手,却没躲开,任由那点湿意晕开。慕容雪看着他手背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做活磨出来的,此刻沾着点泥土,倒比任何装饰都实在。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屋,片刻后拿着个小布包出来,“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双布鞋,针脚算不上细密,鞋头却绣着只小小的兔子,耳朵竖着,像在蹦跳。“上次看你鞋子磨破了边,”她把布鞋往他怀里一塞,耳根微红,“别嫌弃,第一次做,可能有点挤脚。”
林澈捏着布鞋,指腹蹭过鞋头的兔子绣纹,忽然想起她夜里在灯下缝补的样子——窗纸透出彩光,针穿过布面的“沙沙”声,混着她偶尔低低的咳嗽。他喉头动了动,把布鞋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像是藏了块滚烫的烙铁。
“不会,”他声音有点哑,“肯定合脚。”
张妈端着果盘出来时,正见两人对着月见草傻笑,盘子里的樱桃红得发亮,她故意咳嗽两声:“再看草就要开花了,快来尝尝新摘的樱桃,酸溜溜的正好解腻。”
林澈伸手去拿,指尖却和慕容雪的碰到一起,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又同时笑起来。阳光穿过蔷薇架,在他们脚边投下斑驳的影,月见草的叶片轻轻晃着,像是在为这笨拙的温柔鼓掌。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卖货郎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正一点点漫进这方小院,把细碎的温暖,织成了最结实的布,裹住了两个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