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只是觉得没必要再练系了。”
“那道疤,”他忽然说,“我会留着。”
林听言猛地抬头看他,他的眼里没有玩笑,只有固执的认真。“周叙白,”她的声音有点抖,“七年了,我们都该放下了。”
“我放不下。”他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七年前是我们家不好,我以为你会等我,可我忘了,你从来不是会停在原地的人。但现在,我想追上去,行不行?”
林听言的眼眶忽然热了。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带着决绝:“不行。周叙白,我们回不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跟上来,只有风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没说完的话。林听言抬手抹了把眼睛,夜色里,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弯腰的树。
林听言以为那次拒绝能彻底划清界限,可剧组的拍摄计划像张无形的网,总把两人往一处兜。
剧组的拍摄进度像上了发条,林听言把所有精力都扎进工作里,可周叙白的存在,总像空气里的尘埃,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拍一场医院戏份时,道具组摆错了输液架的位置。林听言刚要开口提醒,周叙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那个角度挡光,换左边点。”他说这话时视线落在监视器上,语气平淡得像在对场务交代工作,可林听言知道,他记得她上次指导类似场景时,因为道具位置问题演员反复NG了三次。她捏着剧本的手指紧了紧,转身去跟场务交代细节,后背却像被目光熨过,烫得发僵。
午休时大家围在一起吃盒饭,有人打开一盒虾仁馄饨,热气腾腾的香气飘过来。林听言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往周叙白的方向瞥了眼——他正低头吃饭,侧脸的线条在棚顶灯光下显得冷硬,筷子夹着青菜,没碰旁边那份明显是特意多要的馄饨。她迅速收回目光,扒了两口米饭,嘴里却淡出一种莫名的涩味。
有场雨戏,洒水车的水流得太急,一没留神就浇了林听言一身,林听言的裙子很快湿透,山里夜戏风大,裙子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导演正在拍摄,没工夫注意到这边被淋湿的林听言,她也没办法在这场务众多的场地要求干毛巾,不想因此打断了戏的进度。导演喊“卡”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正要去拿毛巾,却见场务抱着一堆干毛巾跑过来,径直递给了离她最近的周叙白。周叙白接过毛巾的手顿了半秒,随即转手递给旁边导演的助理,声音听不出情绪:“给林老师。”助理把毛巾递过来时,上面还带着点余温,林听言接过来的动作却像接一块冰,胡乱擦了擦就塞进道具筐,连句“谢谢”都咽了回去。
那天收工时,她在化妆间门口撞见周叙白。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似乎在等什么,看见她出来,脚步动了动,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刚泡的姜茶,”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水里待久了,喝点……”
“不用。”林听言打断他,侧身从他身边挤过去,鞋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走到走廊尽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江叙还站在原地,保温杯的盖子没拧严,热气丝丝缕缕地往上冒,很快散在冷白的灯光里,像从未存在过。
她咬着唇加快脚步,走廊的风灌进衣领,凉得她眼眶发酸。有些东西,就算七年后再遇见,就算他手里还捧着温热的关切,也终究回不到该在的位置了。就像那杯姜茶,喝下去或许能暖身,却暖不了早已在七年光阴里想要凉透的心。
第二天拍外景,选址在城郊的旧巷。晨光刚漫过灰瓦,林听言就带着助理提前到场走戏。巷口有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到墙头上,她盯着树影发愣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周叙白,手里捏着本卷了边的剧本,脚步放得很轻,像怕踩碎巷子里的寂静。
两人隔着三步远的距离站着,谁都没说话。直到场务来喊准备,林听言才率先转身,裙摆扫过墙角的青苔,留下道浅痕。这场戏拍的是主角在巷口告别,她给主演说明细节时,余光总能瞥见周叙白站在监视器旁的身影。
中午休息,林听言找个僻静的石阶坐下吃三明治。刚咬了一口,就看见周叙白从巷尾的便利店出来,手里拎着袋东西。他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停,径直走向另一边的休息区。后来助理跑过来,手里多了瓶温热的牛奶:“林老师,周老师让我给你的,说你胃不好,空腹吃三明治容易疼。”
林听言捏着牛奶盒的手指紧了紧,盒身的温度透过包装纸传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抬头往周叙白的方向看,他正低头和导演说话,侧脸对着阳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看不出情绪。“你拿回去吧,”林听言把牛奶递给助理,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渴。”
下午拍一场追逐戏,林听言要规划一条和书上比较像的路线,要沿着巷口的石板路跑。填饱肚子后,她拔腿就冲,没注意脚下的石板松动,踉跄着差点摔倒。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小心”,是周叙白的声音。她稳住身形,没回头,继续往前跑,直到全部顺了一遍,才靠在墙上喘气。
周叙白走过来时,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他把水递到她面前,语气很淡:“慢点跑,石板路滑。”林晚看着那瓶水,瓶身上凝着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她想起九年前,她打羽毛球摔倒了,也是他这样递来一瓶水,抱她去医务室。可现在,那些画面像蒙了层灰,再清晰也只能埋在心里。
“谢谢,不用。”她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周叙白递水的动作僵在半空,几秒钟后,他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听言才靠在墙上缓缓闭眼,风卷着槐树叶的气息吹过来,带着点涩味,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