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与四季(续十)
月光在书页上漫开薄薄一层,周叙白翻书的动作很轻,指腹蹭过纸页时,总忍不住往旁边瞥一眼——林听言的笔尖悬在纸上,似乎在琢磨怎么画草莓的蒂,眉头轻轻蹙着,鼻尖沾了点浅红的颜料,像刚才吃草莓时不小心蹭到的汁。
他放下书,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笔记本:“蒂可以画得再弯一点,像小钩子似的。”
林听言抬头看他,又低头对着画纸比对了下,果然把笔尖转了个方向,细细描出道弯弧。画完她把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眼睛亮晶晶的:“这样是不是像多了?”
“嗯,”周叙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鼻尖的颜料,染了点淡红,“就是这里沾了颜料,像只偷抹了胭脂的小猫。”
林听言赶紧抬手去擦,却越擦越花,最后还是周叙白起身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回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替她擦干净。毛巾的温度裹着他掌心的暖,蹭过脸颊时,林听言忍不住往他掌心缩了缩,像怕冷似的。
“毛巾是不是太烫了?”周叙白连忙松了点力气。
“不烫,”林听言摇摇头,伸手勾住他的手腕,“就是觉得暖。”
客厅的挂钟轻轻敲了九下,周叙白看了眼时间,把毛巾叠好放在茶几上:“该去洗漱了,明天还要早起买豆腐。”
林听言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而是把笔记本合起来,放进沙发旁的收纳盒里——那盒子是她去年秋天挑的,外面印着银杏叶,现在还能看见叶尖处褪了点的黄。她弯腰收拾时,周叙白已经把刚才的草莓盘收进了厨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她:“先喝点水,再去洗漱。”
林听言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暖,慢慢喝了两口。水是温的,不烫喉咙,像春天刚化的泉,顺着胃里往下淌,把刚才吃草莓的甜意又裹得浓了点。她喝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看见周叙白正盯着窗外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什么呀?”她走过去,靠在他肩膀上。
“看月亮,”周叙白伸手揽住她的腰,“今天的月亮好像比昨天圆一点,再过几天该到十五了。”
林听言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月亮挂在路灯旁边,被薄云裹着,像裹了层纱的玉盘。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夜的凉,却没让人觉得冷——大概是身边人的体温太暖,把风里的凉都烘成了软。
“明天买豆腐的时候,要不要顺便买块桂花糕?”林听言忽然想起巷口那家点心铺,上次路过时闻着满街的桂花香,“听说他们家的桂花糕是用今年的新桂做的,甜而不腻。”
“好啊,”周叙白低头看她,“要是明天不下雨,我们就绕点路去买,顺便看看巷口的那棵老槐树,是不是又冒新芽了。”
林听言点点头,想起去年秋天,她和周叙白还在那棵槐树下捡过落叶,夹在笔记本里当书签。现在大概是春天了,槐树枝头该缀满嫩绿色的芽,像缀了满树的小翡翠。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泛了点湿。周叙白看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困了就去睡,我把这里收拾好就来。”
林听言没走,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等你一起。”
周叙白没再劝,只拿起刚才的书,却没再翻页——怀里的人呼吸渐渐轻了,像落在花瓣上的蝶,他怕翻书的动静会惊到她。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指缝都染成了银白。
过了好一会儿,林听言的声音才轻轻飘过来:“周叙白,你说我们明天的豆腐汤,会不会比今天的蔬菜汤还鲜?”
“会,”周叙白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印了个吻,“只要是和你一起喝的,都鲜。”
窗外的风又吹了吹,带着点远处花店飘来的玫瑰香。客厅里很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像把整个春天的暖,都裹在了这小小的屋子里。
银杏与四季(续十一)
挂钟的滴答声又轻响了两回,林听言靠在周叙白怀里,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袖口的纽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和她的影子叠在一处,像揉进了同团暖光里。
“其实刚才画草莓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我还想画你洗草莓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怎么画水流。”
周叙白低头,看见她眼睫上沾着点月光,轻轻颤了颤。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水流不用画得太细,像雾似的扫两笔就好,你上次画晨雾不是很像?”
林听言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对哦,上次画阳台的晨雾,你还说像裹了层棉花。”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等明天回来,我再补画上去,还要把你递草莓给我的样子也画上。”
“好。”周叙白应着,指尖顺着她的发尾轻轻滑过。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猫叫,软乎乎的,混着玫瑰香飘进来。
又静了片刻,林听言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了点困意:“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周叙白把书合起来,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那去睡,明天还要去看老槐树的新芽。”
林听言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卧室走。路过阳台时,她忽然停住脚——白天浇过的薄荷,叶片上还沾着点水珠,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伸手碰了碰叶片,指尖沾了点凉,却笑得软:“薄荷好像精神多了。”
“明天早上浇点水,会长得更快。”周叙白替她把垂在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快进去睡,别着凉。”
林听言“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卧室。床头的小灯拧开时,暖黄的光漫开来,把被子上的银杏图案照得格外清晰。她坐在床边,看着周叙白替她铺好被子,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他的衣角:“明天买完豆腐,我们去公园走一圈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樱花开了。”
周叙白弯腰,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轻得像落在耳边的风:“好,等喝完豆腐汤,我们就去。”
林听言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她的枕头上,周叙白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吹灭了床头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