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冷雾还没散尽，混着打翻的化学试剂味，在狭窄的走廊里织成层刺鼻的网。林小满把微型电脑塞进防水袋时，指尖蹭到袋口的拉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台电脑里存着刚破解的“深海”交易数据，还有实验室墙面鲸鲨涂鸦的高清扫描图，每一个像素都可能是扳倒毒网的关键。
“走了。”沈严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正弯腰检查被制服的实验室负责人的手铐，左肩的纱布在冷光下泛着浅白的光。刚才制服对方时，他旧伤就被牵扯到，此刻动作幅度稍大，就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林小满快步跟上，防水袋贴在腰侧，像块沉甸甸的石头。走廊两侧的铁架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清理的冰毒结晶，在应急灯下发着诡异的蓝光，像极了父亲日记里描述的“深海的磷光”。“技术科说，毒贩的增援大概二十分钟到。”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格只有一格，“我们得尽快从通风管道出去，刚才的楼梯口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沈严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的战术靴踩在散落的试剂瓶碎片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走到通风管道入口下方时，他突然停下，转身对林小满说：“你先上，我托你一把。”
通风管道的入口离地面有两米多高，林小满踮起脚也够不到边缘。沈严屈膝半蹲，让她踩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往上爬，里面空间够两个人。”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左肩的伤口在受力时，正隐隐作痛。
林小满抓住管道边缘，用力往上爬，帆布裤腿蹭到管道口的铁锈，留下道暗红色的印子。她在管道里转过身，伸手想拉沈严，却看到他突然皱紧眉头，右手下意识地按住左肩。“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发颤。
“没事。”沈严摆了摆手，深呼吸后纵身跃起，左手抓住管道边缘，右手撑着地面往上翻。动作完成的瞬间，他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左肩的纱布里，已经有温热的液体在慢慢渗开。
两人在通风管道里匍匐前进时，管道壁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林小满的头发上。她回头看了眼沈严，他正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管道壁，左肩尽量悬空，避免碰到金属管壁。“刚才的领料单，”林小满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沈建国的签字，你觉得是真的吗？”
沈严的动作顿了顿，灰尘从他的帽檐滑落。“军供站的领料单需要双人签字，”他的声音透过管道传来，带着点闷响，“另一个签字人是王海涛，就是红泥港那个失踪的仓库管理员。”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王海涛、沈建国、父亲林建军，这三个名字像三根线，在“深海”的谜团里越缠越紧。她正想追问，突然听到下方传来“吱呀”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是重物拖拽的轰鸣——像是走廊尽头的铁门在移动。
“怎么回事？”沈严立刻停住，侧耳听着下方的动静。
林小满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管道缝隙照去。光线穿过灰尘，落在走廊尽头的铁门上——那扇原本焊死的逃生铁门，正被某种机械装置牵引着，缓缓往下滑落！
“是毒贩的陷阱！”林小满的声音发颤，“他们远程操控了铁门，想把我们困在里面！”
管道外的轰鸣声越来越响，铁门滑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彻底封死走廊。沈严立刻从管道里爬出来，落地时因为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左肩重重撞在墙壁上。“你在管道里等着！”他回头对林小满喊，“我去把铁门顶住！”
“不行！”林小满也跟着爬出来，伸手想拉住他，“铁门太重了，你一个人顶不住！”
沈严没理她，转身就往铁门冲去。此时铁门已经滑落了大半，只剩下不到半米的空隙，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地面的灰尘，迷得人睁不开眼。他跑到铁门下方，深吸一口气，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铁门，双手抓住两侧的扶手，用尽全力往上推。
“吱——嘎！”
铁门被他推得微微往上抬了点，却很快又因为重力往下压。沈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凸起，左肩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在深色的战术服上晕开片暗沉的痕迹。
“小满！快从缝隙钻过去！”他嘶吼着，声音因为用力而变得沙哑，“别管我！数据不能丢！”
林小满看着他后背不断扩大的血渍，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知道这扇铁门至少有几百斤重，沈严的左肩还带着旧伤，根本撑不了多久。“我不钻！”她冲过去，想帮他一起推，却被沈严狠狠推开。
“听话！”沈严的眼神里满是急切，甚至带着点命令的狠劲，“你出去了，才能把数据交给技术科，才能查清楚我爸和你爸的事！我撑得住！”
林小满的手指死死攥着防水袋，指节泛白。她知道沈严说的是对的，可看着他后背的血一点点渗出来，像条红色的蛇在战术服上爬，她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我帮你撑着，你先钻！”她扑到铁门另一侧，双手抓住扶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推，“我们一起出去！”
沈严没想到她会这么固执，愣了一下的功夫，铁门又往下滑了几厘米，重重压在两人的手臂上。冰冷的金属硌得骨头生疼，林小满咬着牙，没哼一声——她不能松手，一旦松手，不仅沈严会被铁门压住，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将白费。
“你这文职怎么这么犟！”沈严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紧张。他能感觉到左肩的伤口在撕裂，疼得像是有把刀在里面搅，可看着身边咬牙坚持的林小满，他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疼呼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黑衣人的呼喊：“他们在里面！别让他们跑了！”
“没时间了！”沈严突然发力，将铁门往上推起十几厘米，“你快钻！我数三声，一——二——”
林小满看着他涨红的脸，看着他后背不断往下淌的血，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想让她先出去，自己留下来断后。“我不钻！”她的眼泪掉在扶手上，砸出细小的水花，“要走一起走！你忘了在通风管道里说的，要一起查清楚真相吗？”
沈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他呼吸一滞。他看着林小满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死死抓住扶手的手，突然想起在红泥港，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手抖，却还是要跟着他查暗格；在图书馆302室，她明明胳膊受了伤，却还是要抢在他前面翻档案。
这个总说“数据不会骗人”的文职，骨子里藏着比谁都硬的韧劲。
“好，一起走。”沈严的声音软了下来，他调整姿势，用没受伤的右肩顶住铁门，左手抓住林小满的手腕，“我数三，我们一起往外冲，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回头，护住你的电脑。”
林小满重重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笑了出来：“知道了，文职的命没数据值钱。”
“别胡说。”沈严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冷硬，“你的命比什么都值钱。”
“三——二——一！冲！”
沈严猛地发力，将铁门顶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拉着林小满就往外冲。两人刚冲出铁门，身后就传来“哐当”的巨响——铁门彻底落下，正好挡住追来的黑衣人。
林小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手心传来温热的液体——是沈严的血，从他的手腕渗出来，染红了她的掌心。“你的肩！”她停下脚步，想拉开他的战术服查看伤口，却被他一把按住手。
“别碰。”沈严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喘息，“血会污了你的数据本。”他指了指她怀里的防水袋，那里装着她视若珍宝的微型电脑，“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黑衣人肯定会找其他出口过来。”
林小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她突然想起在训练室，沈严教她拆枪时说“文职不用练这个，知道怎么保险就行”；想起在奶茶店，他用吸管戳着草莓奶盖说“像粉色泡沫，不经碰”；想起在水族馆过滤系统，他把她护在身后，枪林弹雨中说“别回头”。
这个总把“文职”挂在嘴边的男人，其实比谁都在乎她，比谁都怕她受伤。
“我帮你包扎。”林小满没听他的，猛地撕开自己蓝布衫的衣角——这是她伪装清洁工穿的衣服，布料粗糙却足够结实。她拉过沈严的左臂，小心翼翼地解开渗血的纱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
纱布解开的瞬间，林小满倒吸一口凉气。沈严的左肩伤口比她想象的更严重，之前缝合的地方已经裂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里还渗着血，周围的皮肤因为反复拉扯，已经肿得发紫。“怎么伤得这么重……”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沈严的身体瞬间绷紧。
“没事，小伤。”沈严别过脸，不敢看她泛红的眼眶，“以前训练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过两天就好了。”
“这还叫小伤？”林小满把撕好的布条缠在他的伤口上，用力勒紧时，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你就是嘴硬，明明疼得厉害，还非要装没事。”
沈严没反驳，只是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应急灯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鼻尖沾了点灰尘，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突然想起在通风管道里，她后背贴住他前胸的温度，想起她破解门禁时，Excel公式在屏幕上跳动的光，想起她颈后那片枫叶胎记，在冷光下像团小小的火。
原来有些在意，早就藏在一次次的“别管我”和“我撑得住”里，藏在后背抵住铁门的力量里，藏在血渍浸透的纱布里。
“好了。”林小满系好布条的结，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软，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没有了平时的冷硬，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温柔，让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走了。”沈严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却比刚才慢了许多，左肩刻意保持着悬空的姿势，“技术科的人在地面停车场等我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小满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倾斜的背影，看着布条上渐渐渗出的血渍，突然觉得手里的防水袋更沉了。这袋子里装的不仅是数据，还有沈严的伤，还有父亲的秘密，还有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沈严压抑的呼吸声。林小满想扶他，却被他一次次躲开——他总说“我没事”，却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右手撑着墙壁，减轻左肩的压力。
快到地面出口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是对讲机的杂音：“目标可能从地下出口逃窜，封锁所有停车场通道！”
是毒贩的增援！
沈严立刻停下脚步，把林小满拉到楼梯间的拐角处，捂住她的嘴。两人屏住呼吸，听着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下来：“老大说，必须拿到那个女的手里的电脑，里面有‘老鱼’要的东西！”
“老鱼”！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从红泥港的匿名短信，到造船厂的毒枭遗言，再到现在的增援指令，这个隐藏在“深海”最深处的人，终于开始露出獠牙。
沈严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慢慢从腰后摸出枪，左手因为用力而攥紧，伤口的血透过布条渗出来，滴在台阶上，连成条细小的红线。他对林小满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楼梯间另一侧的通风口——那是个备用通风口，足够一个人钻进去，直通停车场的杂物间。
“你从这里走。”沈严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引开他们，你到杂物间后，去找技术科的白色面包车，车牌是A。”
“我不走！”林小满摇头，伸手想抢他手里的枪，“要走一起走！你现在有伤，根本打不过他们！”
“听话！”沈严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数据比我重要，你拿到数据，才能查清‘老鱼’是谁，才能知道我爸和你爸到底是不是被胁迫的！这是命令！”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小满看着他左肩不断渗血的布条，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知道自己再坚持也没用——沈严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
“你一定要活着。”她的声音发颤，把防水袋往他手里塞了塞，“这个你拿着，我空手走，他们不会注意我。”
沈严没接，又把防水袋推回去：“你拿着，这是你拼了命才拿到的，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铜制船锚吊坠，塞进她的手心，“这个你收好，之前在红泥港暗格找到的，可能有用。”
林小满握紧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看着沈严转身冲出去的背影，看着他故意制造声响，引开黑衣人的注意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按照沈严的指示，钻进备用通风口，在黑暗的管道里匍匐前进。通风管外传来枪声和喊叫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不知道沈严有没有受伤，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脱身，只能拼命往前爬，手里紧紧攥着防水袋和那个船锚吊坠——这是沈严留给她的，也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
爬了大概十分钟，终于看到通风口外的光亮。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通风口的格栅，发现自己正处在停车场的杂物间里，外面传来技术科人员的声音：“沈队怎么还没出来？要不要进去接应？”
林小满立刻跳下来，冲出去喊道：“快！沈严在引开毒贩，他左肩受伤了，需要支援！”
技术科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拿起装备往楼梯间冲。林小满跟着他们跑出去时，正好看到远处有辆黑色快艇驶离停车场附近的河边，快艇上的人似乎在朝她这边看，手里举着个东西，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是望远镜！
他们在监视她！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回头看向楼梯间的方向，枪声已经停了，却没看到沈严的身影。她握紧手里的船锚吊坠，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严一定不能有事。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出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满！”
林小满猛地回头，看到沈严扶着墙壁走出来，左肩的布条已经被血彻底染红，脸色白得像纸，却依旧紧紧攥着枪。“我没事。”他笑了笑，笑容虚弱却依旧耀眼，“走吧，去警局，我们得尽快破译数据，‘老鱼’已经开始行动了。”
林小满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掉在他染血的布条上。她知道，这一次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老鱼”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比之前所有对手都要可怕的敌人。而沈严的伤，还有那本藏着无数秘密的父亲日记，以及手心这个冰凉的船锚吊坠，都将成为接下来解开“深海”谜团的关键。
远处的黑色快艇已经消失在河面上，像条潜伏的蛇，等待着下一次出击。林小满扶着沈严，一步步走向技术科的面包车，心里清楚——这场与“深海”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