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天妖界的边缘地带,风沙卷着碎石呼啸而过,打在光秃秃的山岩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山岩缝里只顽强地长着几丛枯黄的荆棘,叶子都被风沙磨得发脆,连空气里的妖气都比别处稀薄三分,吸进肺里都觉得干涩。
阿灰缩在一道狭窄的岩缝里,爪子微微颤抖着,试图凝聚起一丝妖气——
那点微薄的妖力刚聚在指尖,还没成型就“嗤”地一声散了,像攥不住的沙。
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爪子,原本就耷拉的耳朵更蔫了,尾巴都没力气地扫了扫脚下的碎石,满是沮丧。
他是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灰毛小妖,本体就是只最不起眼的岩鼠,连化形都还不彻底,身上总带着点鼠类的尖嘴猴腮。
最基础的“凝气成刃”,他磕磕绊绊练了一百年,到现在也只能勉强变出半寸长的钝爪,别说伤人,碰一下石头都能化作青烟消散。
之前学着其他妖怪御风飞行,结果刚离地半尺就摔得鼻青脸肿,爪子都崴了,躺了半个月才好。
久而久之,“废柴阿灰”的名声在这边缘妖界传遍了,连拾荒的老蝙蝠妖路过,都要撇着嘴奚落一句“修炼三百年,连凝个气都费劲,不如人家刚化形的小妖三年长进大”,每句话都像小石子,砸得他心口发闷。
这天,阿灰饿了大半天,偷偷躲在一丛荆棘丛后觅食,扒拉着地上的枯草,希望能找到点可吃的虫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酒壶碰撞的脆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透过荆棘的缝隙偷偷看去,只见三个身披兽皮、气息比他浑厚不少的妖怪围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正凑在一起喝酒吹牛。
一个长着羊角的妖怪把酒壶往地上一顿,溅起半地酒沫,唾沫横飞地吹嘘:
“你们听说了吗?星陨湖的陆云许要去天道宫封天了!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可不是嘛!”
另一个长着狼耳的妖怪接话,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爪子都快戳到同伴脸上。
“我听我远房表哥说,这陆云许蓝眸能看破一切虚妄,手里还握着他爹留下的斩天道剑,之前闯孟家祖地,硬生生把孟家那群老东西都镇住了,连拦都拦不住!”
“啧啧,那实力简直逆天!”
第三个满身鳞片的妖怪咂着嘴,眼里满是向往。
“听说他双瞳一开,连天道都得退避三舍!等他封了天,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咱们要是能沾点他的光,哪怕只是跟在他身边当个小跟班,也不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了!”
阿灰原本耷拉的耳朵“唰”地一下竖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灰溜溜的小眼睛里瞬间亮起两点光,死死盯着那三个妖怪的方向,爪子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沙砾。
他把“蓝眸”、“斩天道剑”、“双瞳”、“封天”这几个词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嚼,每个字都像带着光,照亮了他憋闷了三百年的心思。
等那三个妖怪喝得醉醺醺地走远,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风沙里,阿灰才猛地从荆棘丛后跳出来,激动得在原地打转,爪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嘴里还念念有词:
“假扮他!我假扮陆云许!”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小尾巴都兴奋得翘了起来。
自己虽然法术不行,可架不住陆云许的名声够响啊!
只要装出那副霸气侧漏的样子,再弄个假蓝眸、假长剑,说不定就能唬住这边缘地带的妖怪,再也不用受他们的嘲笑。
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被哪个大势力看中,投靠过去,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饿肚子、躲风沙,直接飞黄腾达!
说干就干,阿灰立刻忙活起来,劲头十足得像是换了个妖。
他翻遍了藏东西的几个岩缝,才找出一小块珍藏多年的蓝矿石——
还是他前年捡破烂时偶然发现的,一直舍不得用。
他用爪子费劲地刨,又找了块锋利点的碎石一点点捣碎,石屑溅得他满脸都是,混着从附近歪脖子树上刮下来的黏糊糊的树汁,往眼睛周围抹。
左边抹得太厚,蓝得发乌,像沾了块烂泥;
右边手一抖,只蹭到一点,淡得像被雨水打湿的水渍,两边不对称得可笑,他自己凑到岩缝里积的水洼前看,差点没认出自个儿。
弄完眼睛,他又找来一根还算粗壮的荆棘枝,抱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吭哧吭哧地打磨。
荆棘上的尖刺扎得他爪子生疼,指尖都渗出血珠,磨出来的“剑”歪歪扭扭,一头粗一头细,还留着不少没磨掉的尖刺。
他刚想扛起来试试,就被背后的尖刺扎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差点把树枝扔了。
最后,他试着模仿妖怪们说的“双瞳”,憋得脸都红了,浑身妖力往左眼聚,半天才勉强冒出一丝微弱的绿光,跟萤火似的,风一吹都要灭,右眼却依旧黯淡无光,活像得了眼疾的老妖怪,怎么都催不出半点光来。
“不管了!先唬住再说!”
阿灰甩了甩被扎得发疼的爪子,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扛起那根歪歪扭扭的荆棘枝“长剑”——
树枝太长,一头还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他努力挺胸抬头,腰板却硬邦邦地直不起来,两条后腿因为紧张还微微发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谁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蓝矿石汁混着灰尘,糊得一块一块的,左眼那点微弱的绿光忽明忽暗,背后的荆棘枝还时不时勾住地上的枯草,扯得他一个趔趄,活脱脱一副滑稽到极点的模样,朝着妖界中心的方向慢慢挪去。
而此时,真正的陆云许正踏着星轨,朝着天道宫疾驰,距离妖界边缘,只剩百里之遥。
一场因 “假扮” 引发的乌龙碰撞,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