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欢呼像滚沸的水,溅着阳光的温度,可这热闹泼到不远处的中军帐阴影里,却瞬间冻成了冰。
李三石、叶根、于博三个缩在帐檐投下的暗角,脸色比西北的冻土还沉,连风卷过都带着股子阴戾气。
李三石手里攥着卷明黄色的军令,指节捏得泛白,骨节处凸起像老树根,把军令边缘攥得发皱。
那是今早刚收到的 “嘉奖西北防务” 令,可他看陆云许的眼神,比淬了毒的狼爪还狠 ——
他原以为陆云许去西北,要么喂了妖兽,要么被风沙磨死,没成想这小子不仅活下来,还凭 “单斩火鬃狮”、“筑铜墙隘口” 的名声,把都城大营的士兵都笼络了去。
校场里那句 “盼陆队讨说法” 像耳光,抽得他脸颊发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才勉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念头。
“这陆尘邪门得很。”
叶根靠在帐帘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脸的刀疤 ——
那是早年跟妖兽拼命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因忌惮而微微发烫。
他瞥了眼校场上被士兵簇拥的身影,声音压得极低。
“上次军需库栽赃他就失败了;这回西北兽潮,他反倒借机会立了功,连冰系灵力都练得比营里的修士还精。林卫国死心护着他,士兵又信他,再拖下去,咱们那点事迟早被翻出来。”
他的指尖划过帐帘的铜环,“咔嗒” 一声轻响,像在盘算着什么阴招。
于博站在两人身后,手指死死抠着帐杆的木纹,指甲缝里嵌满了木屑,疼得发麻也不敢松。
人群最后面,刘青远像块被遗忘的石头,混在士兵堆里,连欢呼都发不出声。
他的目光像长了钩子,死死锁在林月萱身上 ——
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那笑意不是对着他,是陆云许接过麦饼时,她递去的一个眼神,满是信任与认可。
半个月前,他听说林月萱要回都城,连夜在营房里磨短刀。
刀是他攒了三个月军饷买的,刀鞘上刻了朵小小的萱草花,磨得锃亮,就盼着亲手送给她防身。
可现在,那刀还藏在枕头下,刀鞘上的萱草花蒙了灰,就像他的念想 ——
陆云许在西北护着她,跟她一起查账册、筑城防,而他只能在都城大营里,看着李三石的脸色点头哈腰,连一句 “我帮你” 都没资格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粗布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暗红。
疼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却压不住翻涌的妒火。
他想起去年冬天,他想教林月萱握刀防身,她笑着摇头说 “谢谢你,我自己能行”;
想起李三石逼他在调令上签字,把林月萱派去西北时,他攥着笔杆的手都在抖,却还是低下了头;
想起此刻林月萱看陆云许的眼神,那是他求了千百次都得不到的光。
“凭什么……”
他在喉咙里低低嘶吼,声音被校场的欢呼盖得严严实实。
“凭什么你陆尘就能占了她身边的位置?凭什么我只能躲在这里,看着你们出尽风头?”
风卷着旌旗的声响灌进耳朵,像在嘲笑他的懦弱。
校场的阳光越发明媚,陆云许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都透着意气风发;
林月萱把账册递给林卫国,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认真又坚定。
刘青远看着这一幕,心底的羡慕像被泼了热油,“滋啦” 一声烧得变了形 ——
他不再是羡慕陆云许的好运,而是恨,恨这份好运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恨自己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中军帐阴影里的李三石终于动了,他腮帮紧绷,对着叶根和于博递去个阴恻恻的眼神,下巴往帐内一点。
三人像三只偷腥的猫,悄没声地退进帐内,厚重的帐帘 “唰” 地落下,把阳光彻底隔绝在外。
隐约有压低的话语飘出来,“…… 账册是关键”、“不能让他们见到元帅”,字眼像毒刺,扎在风里。
刘青远的目光从帐帘上挪开,又扫过校场上依旧热闹的人群,脚步像灌了铅,却带着股偏执的沉劲,朝着自己的营房走去。
他的掌心还在流血,血滴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红点,可他浑然不觉 ——
枕头下的短刀还在,刀鞘上的萱草花在暗处泛着冷光,他心里的盘算像疯长的毒藤:
“陆尘,林宣…… 你们别得意,我不会一直当旁观者。”
校场的欢呼还在继续,士兵们举着头盔挥舞,阳光洒在他们的盔甲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光;
而中军帐的阴暗里,李三石正用指节敲击着桌案,叶根在地图上画着诡异的圈,于博攥着袖管瑟瑟发抖;
营房的角落里,刘青远正摩挲着短刀的刀柄,眼底的光扭曲而阴狠。
阳光与阴影的界限,在这一刻格外清晰。一场裹着正义与私欲、证据与阴谋的较量,已在都城大营的空气里,悄悄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