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的晨雾久久不散,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清冽的灵气。迎客峰下,青石板路蜿蜒向上,直通云雾缭绕的青云宗山门。此刻,这条路早已被来自青州各地的修士挤满,人声鼎沸,灵力波动交织碰撞,形成一片无形的气场——距离青云宗百年论道,只剩七日。
凌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刚从云隐山潜龙渊突破归来,元婴三层的气息已彻底收敛,周身只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尘意,如同山间的清风,与周围的灵气完美融合。他本想按原计划,以“尘凡”的道号在迎客峰登记,悄悄潜入宗门,暗中观察局势,却没料到,刚走到登记处附近,便被一道熟悉的青云宗气息拦住了去路。
“这位道友请留步。”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青云宗内门弟子特有的沉稳。凌云脚步微顿,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修士正快步走来。这修士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俊朗,眼神清亮,修为在金丹后期巅峰,道袍胸前绣着精致的青云纹,腰间挂着一枚银色令牌,正是青云宗内门核心弟子的标识。
他走到凌云面前,先是拱手行了一礼,目光在凌云身上扫过,虽未察觉丝毫元婴气息,却依旧保持着恭敬:“敢问道友,可是道号‘尘凡’的散修先生?”
凌云心中微动。他在溪风镇暴露令牌后,虽未刻意宣扬“尘凡”这个道号,但潜龙渊的突破异象必然引起了青云宗的注意,石磊能查到他的道号,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正是。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不敢当‘指教’二字。”月白道袍修士再次拱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递到凌云面前,“晚辈奉代掌门之命,特来送上青云宗百年论道的请柬,恭请尘凡先生莅临观礼。”
“代掌门?”凌云的目光落在锦盒上,指尖的尘意微微波动。他自然知道,如今青云宗的代掌门,正是石磊——那个十三年前在宗门大比上击败他,让他沦为弃徒的对手。
周围的修士听到“请柬”二字,纷纷侧目看来,眼中满是好奇与羡慕。青云宗的百年论道,虽对外开放观礼,但能收到宗门亲自派送的“特邀请柬”,绝非普通散修所能企及,往往只有一方巨擘或天赋异禀的顶尖修士,才能得此待遇。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看着平平无奇的“尘凡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位尘凡先生是什么人?竟能让青云宗内门核心弟子亲自送请柬?”
“看他穿着普通,周身也无灵光,怎么看都像是个低阶散修,难道是隐世的高人?”
“听说前段时间云隐山有元婴修士突破的异象,会不会就是这位先生?”
议论声传入耳中,凌云却毫不在意。他抬手接过锦盒,入手微凉,锦盒表面绣着细密的青云纹,边缘镶嵌着细碎的莹石,虽不奢华,却透着青云宗作为大宗门的底蕴。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看着眼前的内门弟子,淡淡问道:“代掌门为何会邀我?”
月白道袍修士坦然回道:“代掌门说,先生潜龙渊突破之异象,尽显道韵,且先生曾在溪风镇出手惩戒我宗失德弟子,维护正道体面,此等心性与实力,值得青云宗以礼相待。百年论道,乃青州修士界之盛事,代掌门愿以道友之礼,邀先生共赴盛会。”
这番话,说得坦荡磊落,既点出了他的实力(潜龙渊突破),也提及了他的行事(惩戒失德弟子),却对“罪徒令牌”之事绝口不提,显然是石磊刻意为之。凌云心中了然,石磊这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也是在向他发出挑战——十三年后的重逢,不在暗处,而在百年论道的明面上,当着所有修士的面,一较高下。
“多谢代掌门厚爱。”凌云微微颔首,将锦盒收入怀中。
月白道袍修士见他收下,脸上露出笑容:“先生肯赏光,是青云宗的荣幸。论道大会将于七日后在宗门主峰‘青云顶’举行,届时晚辈会在山门处等候先生,为先生引路。”说完,他再次拱手行礼,转身汇入人群,朝着青云宗山门走去。
周围的修士看着凌云的眼神,已然从好奇变成了敬畏。能让青云宗代掌门如此重视,还派核心弟子亲自送请柬,这位“尘凡先生”的实力,必然深不可测。不少散修纷纷上前,想要结交,却被凌云周身淡淡的尘意挡住,无法靠近半步。他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示好,只是转身走向迎客峰一侧的僻静处,准备打开锦盒,看看这封来自青云宗、来自石磊的请柬,究竟写了些什么。
僻静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晨雾穿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凌云找了一块干净的青石坐下,取出锦盒,缓缓打开。
锦盒内部铺着一层柔软的白色丝绸,丝绸上放着一张淡黄色的请柬。请柬的材质是青云宗特有的“云纹纸”,纸上泛着淡淡的灵光,摸上去温润顺滑,隐约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这不仅是一封请柬,更是一件低阶灵具,能抵御金丹修士的攻击,足见青云宗的重视。
他拿起请柬,展开。只见请柬上的字迹,是用青云宗特制的“青云墨”书写而成,墨色乌黑发亮,笔画刚劲有力,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不失沉稳,每一笔都透着一股坦荡磊落的气度,仿佛书写者的心境,都融入了笔墨之中。
请柬上的内容简洁明了,只有寥寥数语:
“特邀散修尘凡先生,莅临青云宗百年论道盛会,共观大道,共证乾坤。
谨邀
青云宗代掌门 石磊”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虚伪的奉承,只有一句“共观大道,共证乾坤”,透着一种平等的尊重,也透着一种无声的较量。落款处的“石磊”二字,写得格外有力,如同两座挺拔的山岳,彰显着书写者如今的地位与心境。
凌云的指尖轻轻拂过请柬上的字迹,能清晰地感觉到,笔墨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灵力气息——那是石磊的气息,元婴后期巅峰,沉稳中带着锐利,比十三年前更加凝练,也更加纯粹。显然,这十三年来,石磊并未沉溺于宗门的资源,而是真正静下心来,打磨道心与实力,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依靠基础剑招取胜的修士。
“共观大道,共证乾坤……”凌云低声念着这八个字,眼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他想起十三年前,青云宗演武场,阳光正好,他穿着华丽的青云道袍,手持流霞剑,意气风发,却因根基虚浮,被石磊用最基础的《碎石拳》击败。那时的石磊,沉默寡言,却眼神坚定,如同一块璞玉,虽不耀眼,却有着难以撼动的根基。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日,他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青云山门,回头望去,只看到掌门大殿的飞檐,却没看到石磊的身影。那时他心中满是屈辱与怨怼,恨自己的不争气,也恨石磊的“趁人之危”。
可如今,再看到石磊的字迹,再想到潜龙渊突破时,石磊阻止玄泽派人追杀,选择在论道大会上与他正面相对,凌云心中只剩下一种坦然。
十三年了。
他从青风城的渠沟中挣扎求生,在西荒的尘泥中扎根筑基,在乱魔海的风浪中凝结元婴,在潜龙渊的灵泉中淬炼道心,从一个依赖天赋、根基虚浮的“天选之子”,变成了一个道心沉稳、实力扎实的“尘道修士”。
而石磊,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内门弟子,凭借着自己的勤勉与坚韧,一步步走到了青云宗代掌门的位置,晋入元婴后期巅峰,触及化神门槛,成为青州修士界公认的后起之秀。
这十三年,两人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行,都在不断地重塑自我。如今,这份请柬,如同一个约定,将十三年的时光浓缩,将两人的命运再次交织在一起。
凌云将请柬重新折好,放入锦盒,贴身收藏。请柬上的墨香与青云宗的灵气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提醒他,与青云宗的重逢,与石磊的较量,已不可避免。
他站起身,走出竹林。迎客峰上的人更多了,来自各地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百年论道的盛况,猜测着青云宗此次会有什么大动作,也议论着那位神秘的“尘凡先生”。凌云混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知道,百年论道,绝不仅仅是一场修士界的盛会,更是他与青云宗彻底了断的舞台。
那里,有玄泽的阴谋诡计,有百年冤案的沉冤待雪,有他与石磊十三年未了的恩怨,也有他十三年重塑自我的最终检验。
他的“尘道”体系,是否能经得起元婴后期甚至化神门槛修士的考验?他的道心,是否能在青云宗的重重压力下依旧坚定?他能否当着所有修士的面,揭露玄虚、玄泽的罪行,还玄尘一脉一个清白?
这一切,都将在七日后的青云顶,一一揭晓。
凌云没有再停留,转身朝着迎客峰下的小镇走去。他需要在这七日内,做最后的准备——巩固元婴三层的修为,熟悉刚柔并济的尘意,更要梳理百年冤案的线索,确保在论道大会上,能一击即中,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小镇上的客栈早已住满了前来参加论道的修士,凌云找了一家偏僻的小院住下。小院不大,却很安静,院中有一口老井,井边种着几株翠竹,与迎客峰下的竹林遥相呼应。
他盘膝坐在小院的石桌上,取出请柬,再次展开。阳光洒在请柬上,墨色的字迹泛着淡淡的光泽,刚劲有力的笔画,仿佛化作了石磊的身影,站在青云顶,等着他的到来。
“石磊,十三年了。”凌云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当年你赢我,是我根基虚浮;如今,我倒要看看,你的‘正道’,能否挡得住我的‘尘道’。”
丹田内的灰衣元婴缓缓睁开眼,两寸大小的身躯散发着碧褐色的灵光,刚柔并济的尘意如同呼吸般起伏,与请柬上的灵力气息隐隐呼应。这是一种对手之间的共鸣,也是一种命运的交织。
七日后的青云顶,注定不会平静。
百年论道的请柬,如同一个号角,吹响了重逢与清算的序曲。
凌云将请柬收好,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尘心道》。丹田内的尘心金丹与灰衣元婴完美共鸣,碧褐色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滋养着每一寸肌理,也让他的道心愈发坚定。
小院外的喧嚣渐渐远去,只有微风拂过翠竹的沙沙声,与井水滴落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时光的脚步,一步步朝着七日后的青云顶走去。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对手强大,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但他无所畏惧——十三年的沉沦与重塑,十三年的磨砺与坚守,早已让他的道心坚如磐石,让他的实力足以支撑他的使命。
青云请柬已至,重逢不可避免。
十三年的重塑,终将在青云顶的百年论道中,接受最严苛的检验。而他,凌云,将以“尘凡”之名,以尘道之力,在那片曾经让他跌落谷底的土地上,书写属于自己的正义与荣光。
阳光洒在小院的石桌上,映照着请柬的影子,也映照着凌云沉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