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耸了耸只剩一半的肩,“我死的时候是这般模样,所以,现在自然也是这个鬼样子了。吓到你们了吧?”
“不不不——!”莫洋上前半步,盯向高山的眼神里满是急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死?我明明让你留在卫城港外围了!”
高山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累了,直直地坐了下去,身子没碰到地面,只是悬在半空,像团没重量的雾,“还记得你当时突然在卫城港的爆炸中心失踪了吗?”
莫洋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高山狠狠地点了点头。
“在你失踪后,我就收到了指挥部的通知,要求我马上带人进去找到你!”高山的话音突然顿住,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段回忆于他而言,如同在他的心头上剜肉。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得厉害,接着往下说道,“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可就在快摸到爆炸中心时......我和队友们遭遇了第二次爆炸!所有人,无......无一幸免。”
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轻得容莫洋几乎听不清楚。
“是......是我害死了你们?”莫洋踉跄着后退半步,攥紧的拳头上冒出青筋,头埋得要贴近胸口,连眼都不敢抬。
他不敢正视高山的眼睛,即便,对方现在只剩下一张嘴。
悬浮的半颗头颅轻轻晃动,虽看不见完整神情,声音里却透着铁一般的坚定“跟你无关,你无需自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为大夏奉献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这就是高山的军魂,如同立在寒风里的界碑,哪怕只剩残躯,依旧让莫洋打心底里敬畏。
严真真此时也是走了上来,抬手一下下轻拍着莫洋不停抖动的肩膀,轻轻开口,“你总是喜欢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
她抬头看向高山,眼中满是尊重,接着说道,“他跟你一样,都是在执行命令。”
“命令”两个字犹如一柄利刃,一下子扎进莫洋的脑子里,他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惶与不解,“不对,当时防御局已经接管了现场,可是防御局对你们地方武装力量是没有指挥权的,是谁给你下得命令?”
“是指挥部。”高山顿了顿,半颗头颅轻轻摇了摇,语气里多了几分茫然,“可指挥部的命令到底从哪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恐怕,以后也不会知道了。”
严真真抬手打断他,转头看向莫洋时,眼神里带着安抚,“总有一天能查到真相。至于现在......”她望向高山,声音放得更柔,“咱们别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莫洋满肚子的疑问还堵在喉咙里,可转头对上严真真的目光时,嘴唇张了又合,喉结滚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挤出一个字。
严真真说得有道理,让一个连躯体都只剩残片的逝者,回头再啃一遍死亡那一刻的疼,这跟拿钝匕首一片片削他的骨肉,又有什么两样?
见莫洋终于沉默,高兴总算逮着插话的空当,往前凑了两步,“你也姓高?”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挺得老高,“我也姓高!叫高兴,跟你一样是军人!”
话音刚落,高兴“唰”地挺直脊背,对着高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五指贴得笔直。
而高山那只剩半截的手臂竟也稳稳抬起,动作比他更利落,带着常年训练刻进骨子里的规整。
放下手臂时,高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咱们的名字倒是挺契合的,要是还活着,咱们兴许能成为朋友。”
“现在也能做朋友啊!”高兴又往前挪了两步,眼睛亮晶晶的,哪怕高山的模样看着有些骇人,他眼里却半点儿惧色都没有,只透着同是军人的亲近。
他指了指严真真,又追问,“当时是你救了真真吧?”
高山的半颗头颅缓缓点了点,“嗯——还好赶到及时,再晚一步,真真可能已经被南雁北带走了!”
“南雁北?”高兴的语气里带着疑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试探地开口,“你说的,是刚才那个金色身影吗?”
“对。”高山的声音沉了沉,“他是雁北军的指挥官,也是这支军队的创始人,是这里最大的势力!”
莫洋猛地一愣,声音都提了半分,“最大的势力?”
他倏地转向高山,眼里满是震惊,连呼吸都顿了顿,“难道这里的意识体......已经搭起了属于自己的一套社会体系?”
高山眉峰微蹙着缓缓摇头,“不止,你想得还是片面了。我们虽然死了,但意识内依旧保留着生前的记忆,所以,这里与生前的世界,没有差别。”
高兴突然往前凑了凑,打断话头,眼神亮得发紧,“那这里,到底是哪儿?”
他的视线在身前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这里不会是地狱吧?”盯向高山,又接着开口,“你老板是阎王?”
高山的右手下意识抬到鼻尖,想像从前那样搓搓鼻梁缓解尴尬,指尖却只穿过一团凉丝丝的虚无,手僵在半空两秒,才悻悻垂回身侧。
他的嘴角扯出两声干笑,“你这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有没有地狱我不知道,但至少,这里不是。”
“那你快说,这里到底是哪里?”高兴追问道。
高山紧接着回答道,“我也说不清具体是哪儿,只知道它们都管这里叫——次元地。”
“次元地?”莫洋嘴里嘀咕着,身子往高山那边倾了倾,反手指向帐篷外,“那外面那座堡垒,你知道些什么?”
“堡垒?”高山眼睫猛地颤了一下,明显愣了愣,过了半秒才拖长调子“哦 ——”了一声,“你说的是第一禁区吧?”
莫洋眉梢轻轻挑了下,先是微怔,转念一想,这次元地里除了那座堡垒,再没别的高大建筑,想来自己说的和高山口中的“第一禁区”准是一个地方。
他缓缓点头,声音沉了沉,“额——对,应该就是你说的第一禁区。你对那儿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