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严真真的视线看去,多年的外勤工作所养出的直觉,让莫洋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那辆白色poLo车, 不远不近地缀着,连车速都跟得分毫不差。
“嗤——” 他从鼻子里喷出股气,“这要是我的手下,早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了。这叫隐蔽跟踪?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吗!”
话音刚落,那辆poLo突然右拐扎进路口。
几乎是同一秒,一辆黑色卡罗拉从路口窜了出来,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接棒跟在了车后。
莫洋“啪”地一拍手,紧接着说道,“看看看!急成这副德行,当别人都是傻子?阿扎提这手下也太拿不出手了!”
“要点脸吧。”严真真转过身靠回椅背,“而且,你凭什么就确定是二队的人?”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算了,是谁都无所谓了,水越浑,才越好摸鱼。”严真真干脆闭目凝起了神,“陆叔,还有多久?”
陆怀渊点亮手机屏幕,幽光映着他的脸,“嗯——11 分钟。要甩了后面的尾巴吗?”
“让他们跟着。”严真真的声音淡得像水,“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高兴突然在后排挪着屁股,上半身拧得像麻花,脸贴着后车窗往外瞅,“来来来,让爷瞧瞧这卡罗拉里藏着哪路神仙......”
说话间,他瞳孔里的金色光圈缓缓旋转,“哟,老莫,”他突然嗤笑出声,“这里面可是你的老熟人啊!”
“谁?”莫洋猛地转过身,座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快说!”
“那个女兵王啊!”高兴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
“女兵王?骆惠然?”莫洋猛地探身,手掌重重拍在高兴大腿上,撞出急促的“啪啪”声,眼里迸出灼人的光,“是不是她?”
“是呐是呐,”高兴斜睨着他挑眉,拍开了莫洋的手,“你如今可是有主儿的人了,收敛点,注意影响!”
“什么主儿,”莫洋话音刚落突然顿住,飞快偷瞄了眼身旁的严真真,声音瞬即矮了三分,“别瞎嚷嚷。”那点方才的锐气早散得没影了。
他猛地转回身,后脑勺重重磕在副驾头枕上,“三队的人怎么也来了......”
爆炸案之后,莫洋就与三队彻底断了联系,他闭了闭眼,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再次碰面该如何自处?那些曾经的同袍,如今是敌是友?
“三队来抓三队的叛徒,倒也算师出有名。”严真真开口时,斜睨向莫洋背影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真真,过了,过了。”高兴赶紧打圆场,手肘悄悄碰了碰严真真的胳膊。
“没事。”莫洋长舒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情况有些超出我们的预估了,面对一队和二队就已经有些棘手了,现在又多了个三队!郝爱国是想逼死我啊!”
“说到底,郝爱国只是一个命令的执行人,”严真真突然开口,“他真有这样的能耐吗?别忘了,一队直接听命于防御局委员会。”
“我知道。”
三个字砸在车厢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莫洋转头看向窗外,侧脸绷得像块冷铁。
他何尝不明白?可郝爱国背后是顾光明,那个手把手带他入行的领路人。
怀疑的种子早就在心里发了芽,只是他一直拼命摁着,拼命抗拒。
毕竟,直到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顾光明就是那个双面间谍,而且,顾光明的上面,还压着一个防御局治理委员会,里面的委员也有着同样的嫌疑。
思绪翻涌间,车子“吱呀”一声停在奢华酒店门口,鎏金的“嘉佩登”三个字在霓虹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莫洋的手指刚要碰到门把,穿制服的门童已经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白手套衬得动作格外标准。
“欢迎光临嘉佩顿酒店。”门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躬身问道,“请问需要帮您搬运行李吗?”
“不必。带我们去前台。”陆怀渊率先下车,被门童带着往大厅走去时,他回头看向众人,“阁主,麻烦在大厅稍候,我去办入住。”
“都这身份了,办个入住还要亲力亲为......”高兴撇着嘴嘀咕,脚步却诚实地跟上陆怀渊的背影。
严真真刚要迈步,衣角突然被一股大力攥住。
“干嘛?”严真真甩开莫洋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我跟你没那么熟。”
莫洋朝着自己斜后方微微侧头,“你的两点钟方向,卡罗拉在那个变压器后面。”
“知道啊,不是一路跟过来的吗,怎么了?”
“走,过去会会!”莫洋捋了捋被电的炸毛的头发,眼里闪过一抹狠劲。
严真真愣了半秒,视线在莫洋和他的身后来回扫视,“你要打明牌就算了,现在还直接找上门,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就不怕他们直接把你给按了?”
“你觉得,他们现在按的住我吗?”莫洋冷笑一声,“再说了,如果现在就抓我,那还要一队干什么。他们的重头戏,在盘龙山!”
“第一次见人强词夺理还这么理直气壮,”严真真突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不轻,“那还等什么,老娘罩着你,走着!”
在她半推半搡的力道里,莫洋一步步走向那辆卡罗拉。
车身被刻意停在变压器投下的浓影里,挡风玻璃后的遮阳板死死扣着,莫洋眯起眼,只能隐约看见前排两个模糊的轮廓,以及他们偶尔开合的嘴唇。
四个车窗都贴着特意裁选的深色隔热膜,将车内世界锁得严严实实,任谁也窥探不到半分端倪。
在驾驶座的车窗边站定,莫洋深吸了一口气,指节叩击在主驾的车窗上。
片刻凝滞后,车窗才不情不愿地降下,露出骆惠然那张如刀削斧劈般的侧脸,冰冷如霜。
莫洋俯下身,手掌撑在主驾车门边缘,目光扫向副驾时却愣了,正朝他局促摇手的,竟是方舟海。
“嗨——队长......”方舟海的语气里夹杂着苦涩。
骆惠然猛地转身将方舟海的手压了下去,“闭嘴!他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直到开口,她都未正眼看向莫洋。
莫洋只觉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剐蹭,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扯出两声干笑,“怎么,我走了之后,连点隐蔽跟踪的意识都丢光了?”
骆惠然的脸“唰”地红透耳根,从脸颊蔓延到鬓角。
莫洋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在局里出了名的铁娘子,从前只有跟在他身后时,才会偶尔泄露出女人心底那点柔软。
“要你管?”骆惠然的反驳带着刻意拔高的尖锐,“我想怎么跟,就怎么跟!”
说话间,骆惠然的食指突然按上了右耳的无线电耳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