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寨回来的这一路上,俆止宁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该如何措辞,好向林知意解释自己回来的原因,同时又不至于引起她的反感。然而,尽管他绞尽脑汁,却始终未能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俆止宁的心情愈发焦虑,而距离林知意家也越来越近。终于,当他站在林知意家门口时,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俆止宁深吸一口气,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迈开脚步,缓缓走进了院子。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栎儿一见到俆止宁,便喜笑颜开地朝他飞奔而来。俆止宁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将栎儿紧紧地抱在怀中,然后像转陀螺一样将栎儿转了一圈。栎儿被逗得咯咯直笑,那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给这个沉闷的村庄带来了一丝生机。
栎儿的笑声引起了屋内林知意的注意,她闻声走出门来。
一见到林知意,俆止宁便将那些个顾虑全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只余密密麻麻的欢喜。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正事,于是,他赶忙说道:“知意,外面有个人一直说要找你呢。”
林知意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不禁问道:“有人要找我?是谁啊?”
俆止宁对着门外高声呼喊,示意李歪嘴将那女子带进来。然而,此时的李歪嘴状况颇为窘迫,他失去了一只手,这使得他难以完成将女子从马上搀扶下来的任务。
面对如此困境,李歪嘴并未过多思考,他毫不犹豫地用仅存的那只手,紧紧抓住女子的左脚,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拉。这一拉,女子毫无防备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至于女子是否会受伤,李歪嘴根本无暇顾及。他本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他深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女子。若不是因为她,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麻子脸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因此,李歪嘴对这女子毫无怜悯之情,甚至可以说是心怀怨恨。
摔倒在地的孙荔,在剧烈的撞击中从昏睡中猛然惊醒。她的脑海一片混沌,一时间还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孙荔茫然失措之际,一双脚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这双脚的主人,自然便是李歪嘴。孙荔的心跳瞬间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无需李歪嘴开口,孙荔便本能地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急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有些慌乱,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李歪嘴二话不说,抛下一句“跟我来!”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进屋内。
孙荔见状,赶忙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由于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四处张望,所以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然是一无所知。她只是小心翼翼地与李歪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跟丢了,亦或是距离太近,引起李歪嘴的反感,再招来一顿非人的凌虐。
而另一边,林知意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独臂的年轻男人领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的女人走了进来,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然而,她并不清楚俆止宁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因此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孙荔低垂的视线恰好瞥见李歪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便也如条件反射般地紧跟着停了下来。然而,还没等她站稳脚跟,就听到俆止宁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便是林知意,你找她有何事,大可直接讲出来。”
孙荔闻听此言,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猛地抬起了头,一双原本就凶狠的眼睛此刻更是死死地盯着林知意,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害得她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生吞活剥、吞入腹中一般。
林知意敏锐地察觉到孙荔那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禁眉头微皱。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以礼貌的方式询问道:“这位……姑娘,我似乎并不认识你呢?”
话音未落,孙荔的脑海中突然如惊雷炸响一般,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知意,满脸不可置信。
“就是这个声音!我死也不会忘!”孙荔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
如果不是这些天的遭遇给她留下了如此深刻的阴影,恐怕此刻的孙荔早已按捺不住,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扑向林知意,用她那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刮花林知意那令人生厌的脸。
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孙荔明白,她不能这么做。尽管内心的愤恨如火山般喷涌,但她还是紧紧咬住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她的牙齿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每一个深夜,当孙荔回忆起那些可怕的经历时,她对林知意的恨意便会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她曾无数次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尽一切手段去折磨那个素未谋面的林知意,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仅如此,孙荔甚至想象着在林知意死后,还要将她的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狠狠地鞭笞,以泄心头之恨。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孙荔对林知意的恨意不仅没有丝毫消减,反而与日俱增。如今,这份恨意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心底,成为了她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林知意看着孙荔那奇怪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见孙荔始终一言不发,林知意的目光转向了俆止宁,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人你是从哪儿带回来的啊?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她,我们之间应该毫无交集才对……”
俆止宁刚要开口解释,却突然被孙荔的一声尖叫打断。那声音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空气,直直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林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她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栎儿的耳朵,生怕这尖锐的声音会伤害到孩子。
俆止宁见状,也急忙伸出双手,覆盖在林知意的耳朵上,仿佛要为她筑起一道隔音的屏障。然而,孙荔的尖叫声却如同魔音一般,萦绕在众人的耳畔,久久不散。
李歪嘴:将军,需要我帮你捂耳朵吗?哦,忘了我只有一只手了……
孙荔的尖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她的双眼瞪得浑圆,眼珠子仿佛都要掉出来一般。她死死地盯着林知意,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就是你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居然还说不认识我?你怎么敢不认识我!”
原来,这个孙荔竟然是孙老爷和孙夫人的女儿。那天,她偶然间偷听到了林知意说的那番话,心里害怕自己最终会真的落到那步田地。于是,她趁着家里没人注意,偷偷地从家里拿了一些首饰,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然而,让孙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孙家门口日夜都有山贼在盯梢。她一个孤身的妙龄少女,刚刚踏出家门,就被那些凶狠的山贼给盯上了。
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还是她那被扫地出门的舅母和表哥。这对母子俩不仅没有从孙荔这里骗到什么好处,孙表哥反而被孙老爷下令打断了双腿,狼狈不堪地赶出了家门。可以说,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样的结果,又怎能让这对母子甘心呢?
于是,这对母子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孙家门口肆意叫骂着。他们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悲怆,时而凄厉,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都通过这一声声的怒骂宣泄出来。
然而,孙家却对这母子俩的行为视若无睹,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在孙家看来,这对母子就如同身上的脓疮一般,不仅让人恶心,还会影响自身的健康。只有将这脓疮彻底坏掉,然后狠心拔除,才能让身体得到治愈。否则,越是捂着,这脓疮就会溃烂得越发严重。
反正这件事情注定是瞒不住的,所以无论这母子俩说出怎样难听的话语,孙老爷和孙夫人都决定不再去理会他们。就这样,这对母子在孙家门口整整骂了三天三夜,期间没有丝毫停歇。
然而,尽管周围的邻居们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孙家的大门却始终紧闭着,甚至连一条缝都没有开过。
这对母子毕竟不是钢筋铁骨铸就的铁人,他们也是需要吃饭喝水来维持生命的。可如今,母子俩早已身无分文,经过这三天三夜的叫骂,他们的体力也几乎耗尽,再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更糟糕的是,由于天气本来就十分炎热,再加上孙荔表哥被打断的双腿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不仅疼痛难忍,而且还开始散发出一股轻微的臭味。
孙舅母知道儿子的腿疾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于是,她决定赶紧带着儿子去医馆找大夫瞧瞧。可问题是,她手头实在是拮据得很,根本没有钱财来支付医药费。
而且,孙舅母并没有去周信的医馆,而是挑中了那个专门为富贵人家看诊的医馆。她心里盘算着,这家医馆的大夫医术高明,而且看在他们家境贫寒的份上,说不定会心生怜悯,免费给儿子治腿呢。
母子俩一路忐忑地来到了医馆门前,原本还担心会被医馆的人拒之门外,但让孙舅母意外的是,他们竟然顺利地被药童迎了进去。看到这一幕,孙舅母心中顿感有戏,她觉得自己的计划似乎有了成功的曙光。
一进医馆,孙舅母便决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卖惨来博取医馆的同情。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大夫诉说着儿子的悲惨遭遇,以及他们家的穷困潦倒。孙舅母心想,只要能让医馆的人对他们心生怜悯,那么给儿子免费治腿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即使不能完全免费,孙舅母也有自己的盘算。她可以使用拖字诀,先答应医馆会尽快还钱,然后再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反正只要能拖得下去,什么时候还医馆的钱还不是她说了算嘛。到时候,只要拖的时间够久,只要自己的脸皮够厚,说不定就可以一文钱都不用还了呢。
然而,孙舅母万万没有想到,当医馆的人得知他们身无分文之后,态度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原本还热情似火的药童和大夫,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赶出了医馆。
这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啊!孙舅妈深知这一点,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只见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抱住医馆的一根柱子,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嚎叫着。
然而,医馆里的人似乎对她的哭闹无动于衷。毕竟,他们见多了这种场面,自然不会被孙舅妈这样的哭闹所影响。
只不过,孙舅妈是个女子,又紧紧贴着柱子,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一样,让人根本无从下手。相比之下,孙表哥就成了一个活脱脱的靶子。医馆的人可不管他有没有断腿,只见两个药童迅速冲上前去,一个抱住他的上半身,一个抱住他的下半身,动作粗鲁地将他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尽管孙表哥奋力挣扎,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哪里会是两个人的对手呢?更何况,他本来就受了伤,身体虚弱无力。所以,他的挣扎完全是徒劳的。
只听“砰”的一声,孙表哥重重地摔在了医馆的大门外。他只觉得自己断腿的伤口处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不过短短片刻时间,他的衣衫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孙舅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遭受如此无情的对待,心如刀绞,焦急、恐惧、愤恨、痛苦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她不得不松开双手,像一阵风一样火急火燎地冲出医馆,去查看儿子的伤势。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刚踏出医馆大门的瞬间,那扇门却在她身后“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了。孙舅母的脚步猛地刹住,她惊愕地回过头,只见那扇门紧紧关着,就像是一堵墙无情地挡住了儿子的生路。
她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回去,但那扇门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任她怎样拍打、呼喊,都纹丝不动。她本来想要破口大骂,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满,但理智告诉她,此刻她有求于人,绝对不能把医馆得罪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