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乙被这番话挤兑得恼羞成怒,他涨红了脸就要开口驳斥:“你……”但他说刚了一个“你”字,他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猛地回过神来:差一点就内讧了,于是,他连忙改口道:“哎,不对,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啥的!”
然而,面对他的说辞,货郎甲并不买账。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哦?那我倒想问问,这事儿究竟是谁先起的头?”
货郎乙心知肚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理亏,但他并不打算就此认输。只见他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哼!我才懒得跟你废话呢!咱们啊,还是先把正事儿办了要紧。等回去以后,我自会去找老大评理,让他老人家给咱们看看谁对谁错!”话一说完,货郎乙便不再理会货郎甲,而是将目光投向林知意所站的方向。他心中暗自盘算着:一定要让你好好瞧瞧自己的本事,看我如何一招拿下那个小娘们!
只是这一看,哪里还有林知意的身影?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林知意,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货郎乙向左向右各张望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林知意的身影,不止如此,就连那群小乞丐也是如此,一丝影子都看不见。
货郎乙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转过身来,朝着身后那几个箩筐看去。他这一转身,这才发现林知意和那群小乞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摸到了箩筐前面,正准备对箩筐上的绳子下手呢!
每个箩筐周围都围着几个小乞丐,他们正七手八脚地试图解开捆在箩筐上的绳子,甚至情急之下,还有小乞丐试图用牙齿去咬绳子。
货郎乙本想立刻上前阻止他们,但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他突然想到:虽然绳子只是普通的麻绳,但这绳结可是二当家的独家打结方式,这种打结方式绝不外传,所以除了寨上的兄弟们以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如何解开这绳结。而且那绳子越挣扎只会越紧,根本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
想到这儿,货郎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背着手迈着小碎步不急不忙地朝着箩筐走去,他不由地在心里沾沾自喜道:“哼,别白费力气了吧!就算你们把牙齿都咬光了,也是绝对打不开这个箩筐的!”
一个箩筐里是栎儿,另一个箩筐里则是花儿,两个箩筐中间隔了有两三米的距离。身为母亲,看见儿子受苦,林知意免不了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立刻马上将栎儿解救出来。于是,她任凭本能的趋势,径直来到装有栎儿的箩筐面前。然而,就在她的食指刚刚触碰到装有栎儿的箩筐上方的绳子时,她突然犹豫了。
林知意的脑海里不禁闪过许多念头:花儿比栎儿年纪更小;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最主要的是,花儿并非自己的亲生骨肉。且花儿一直在哭泣,声音明显已经沙哑,有越来越弱的趋势。她在那个狭窄、矮小且封闭的箩筐里呆的时间越长,可能遭遇的危险就越大。
林知意的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如果可以,林知意巴不得自己会分身术,可以一分为二,同时将两个孩子解救出来。但无奈林知意只是一个普通人。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把花儿救出来。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然后对着箩筐说道:“栎儿,你再坚持一下,娘先把花儿妹妹救出来,再来救你,好吗?”说出这句话时,林知意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她知道这样的决定对栎儿来说不公平,但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箩筐里传来栎儿那略显稚嫩却又坚定的声音:“好的,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这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虚弱,但比起最开始时已经有力多了,林知意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然而,与此同时,她对栎儿的愧疚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听到栎儿如此懂事的话语,林知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住,生怕眼泪会不争气地掉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一狠心,快步走到装着花儿的箩筐前。
林知意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箩筐上面的绳结保持平行。这绳结看上去如此简单,仿佛只要轻轻一拉就能解开。林知意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绳结,准备将其解开。
然而,当她真正开始动手时,却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无论她怎样用力拉扯,这绳结却始终纹丝不动。林知意有些焦急,她不停地变换着方式和方位,试图找到解开绳结的方法,但这看似简单的绳结却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知意的心情愈发急躁起来。她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她的手指头因为不断地摩擦变得通红,甚至有隐隐作痛的趋势,但那绳结仍牢牢地绑在一起,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林知意不禁有些恼怒,她下意识想用牙齿去咬开这顽固的绳结,然而就在她刚刚低下头凑近绳结的时候,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啪嗒”一声,正好滴在她的眼皮上。
这突如其来的汗滴太过沉重,压得林知意的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于是,她不得不抬起手擦了一把汗。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余光突然看到自己手里的锄头,林知意恍然大悟,锄头虽然比不上匕首锋利,但总比用牙齿咬要好得多吧?
想到这里,林知意连忙用衣袖擦去额头上因紧张担忧以及内疚害怕而汩汩流下的汗水。她握紧手里的锄头,对着箩筐说了一句:“花儿,别动,我现在用锄头把绳子砍断,你就可以出来了!”
箩筐里传来一声轻微而沙哑的回应:“好的,知意姨姨!”紧接着是几声沙哑而压抑的抽泣,听到这哭声,林知意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然后举起锄头,对准绳子的同一个点,用力地砸了下去。
第一下,麻绳断了几丝,第二下,麻绳又断了几丝……随着锄头一下一下不断地落下,麻绳上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只差最后一点儿,麻绳就能彻底断开了。
林知意举起锄头,又补了一下,麻绳彻底断开。见状,身旁的几个小乞丐连忙把断成两截的绳子从箩筐上面取下来。没有了绳子的束缚,箩筐里蜷缩着的花儿一下子站直了身体,箩筐的盖子被花儿顶得掉在地上。几个小乞丐看见箩筐里的人平安无事,他们便去往下一个箩筐,尽自己的一份力。
花儿刚从黑漆漆的箩筐里解脱出来,看见的就是林知意放大的脸。刹那间,花儿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再也掩藏不住,她猛地扑进林知意的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紧接着,花儿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只不过,她的哭声异常嘶哑,仿佛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最后呐喊,让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心疼不已。
林知意原本打算把花儿救出来之后,立刻去解救还被囚禁在箩筐里的栎儿。但花儿的动作如此迅速,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再听见花儿的哭声,她又不忍心把花儿推开。于是,林知意紧紧回抱住花儿,就要站起身来,她打算带着花儿一起过去,将栎儿放出来。
货郎乙看见林知意用锄头砸麻绳的一幕,他突然愣住了,僵在原地。一直以来,二当家给他们灌输的都是这绳结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难以解开。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几乎寨上所有的兄弟第一次接触这个绳结时,都没有谁能成功把绳结解开。自己还是在二当家的几次教导之下,才学会系绳结和解开绳结。
因此,货郎乙料定这群人没有一个人能解得开绳结,所以他才不慌不忙地上前,是给他们一个看似近在眼前,实际却是即将破灭的希望;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好好欣赏他们焦急之下露出的各种丑态的机会。
但货郎乙没想到林知意会不按套路出牌,竟然会如此直接、粗暴地对待麻绳。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出声阻止林知意的行为,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是一个绑匪,而且绑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况且,这哪是说理的时候?
想通这一点,货郎乙迅速拿稳手里的扁担,就要冲上去给林知意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花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货郎乙手里那高高扬起的扁担,那扁担就像一把高高悬起的刀,马上就要落在林知意的身上。花儿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但奇怪的是,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就像被人点了哑穴一样。
花儿的头搁在林知意的肩上,所以林知意看不见花儿的脸,自然不知道花儿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惊恐,更看不到背后即将发生的事。突然,林知意听到她的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响,她正在站起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不敢站直身体,并且马上蹲了回去,她紧紧地抱住花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蹲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她觉得离那声音的源头足够远了,才敢稍稍直起身子,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