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位顾客的表现也没让小二失望。他甚至连价格都没问一下,便直接开口要了一坛女儿红,将酒坛在手里掂了掂,他似乎很是满意。只见他背对着小二,反手丢下两块碎银便离去了。
小二见状,更加喜出望外,他准确无误地接过两块碎银。然后将其中一块稍小的碎银揣在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等他看到眼前的两道身影时,这才从巨大的喜悦里回过神来。意识到店里还有别人,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但不得不说小二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面对两个顾客的两副面孔有些不太妥当,于是,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比之前更加灿烂的笑容,就像之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目睹这一切的林知意有些尴尬,但她理解小二的心情。毕竟,谁不喜欢出手大方的顾客呢?如果换做是她自己,恐怕也会对这样的顾客格外殷勤。想通这一点,她并没有过多地计较小二的前后态度变化。
最终,尽管林知意并没有购买任何酒水,但她还是给了小二五枚铜板,并真诚地向小二道谢。
小二有些错愕地接过铜板,难得地有些赧然,林知意的这五枚铜板让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于是,小二犹豫了一下,决定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他换上一副真诚的笑容,可林知意两人却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小二急忙追上林知意,将县城里最便宜的那家酒坊的位置告诉了林知意。
看着两人的背影,小二这才心安理得地将那五枚铜板收进怀中。他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今天额外得到的这些铜板,已经抵得上他半个月的工钱了。小二不禁心想:“这样的好事,多多益善啊!”
林知意顺着小二的指引,七拐八绕来到一条背街的小巷。刚走到巷子口,她就看到酒坊的幌子正随风飘扬,上面一个硕大的“酒”字格外醒目。跟随幌子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程,果然找到了一家小小的酒坊。这家酒坊并不大,和之前去过的那家酒坊相比,显得有些简陋。
林知意和杨春兰走进酒坊,酒坊大门进去一点的位置,摆放着好几张高矮不一的条凳,条凳上是一个个偌大的酒坛,酒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酒坛并不是透明的,因此看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不过,酒坛上面分别挂着一个个小木牌,是酒坛所装的酒水的名字。小二则会根据顾客的需求,将客人所需的酒水从大坛子里打出来,再装到小坛子里。
林知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来这家小酒坊购买酒水的顾客就没断过。而且,这些顾客的衣着打扮都与她相似,大多是身穿麻衣的普通百姓,偶尔会有一两个穿着长衫的书生。不过,从这些书生洗得发白的长衫可以看出,他们的家境并不是很好。
这里的酒水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亲民,与上一家酒坊相比,简直可以用“便宜”来形容。最便宜的酒水只需三十文钱就能买到一坛,而最贵的也不过二百文钱而已。
林知意将价格了然于胸之后,便开口询问小二:“是否可以先尝试一下?”
小二被问得愣住了,他正想开口询问是谁来捣乱了,待抬头看到林知意,发现是两个女子之后,一脸的一言难尽。
在对酒坊的价格有了大致了解之后,林知意决定先尝尝味道,再决定购买哪种酒水。于是,她看向正在忙碌的小二,开口问道:“是否可以先尝试一下呢?”
小二听到林知意的询问,突然怔愣住了。他本来正想开口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了?”就没听说过哪里有先尝后买的规矩。
然而,当他抬头发现对方是两个女子之后,小二的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因为酒坊甚少会有女性顾客光顾。即使偶尔有,也大多是孩童或上了年纪的妇人,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是为家里汉子来打酒。像这样两位年纪轻轻的女子甚是少见,但她们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故意找麻烦的人,从她们那懵懂无害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于是乎,店小二面带微笑,语气尽可能温和地说道:“这位客官,您可真是会开玩笑呢!若是这酒能随意品尝,那岂不是可以借着品尝之名,将每种酒都尝上一口?如此一来,又有谁还会掏钱买酒呢?您说是吧?”
林知意听后,略作思考,觉得店小二所言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强求,不尝就不尝吧。
最终,林知意购买了一坛子最便宜的酒和一坛子中等价位的酒。区区两坛子酒就花费了一百多文钱,这简直让林知意肉痛不已。
待回到家中,林知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两坛酒。她将每坛酒都倒了一些出来,准备亲自品尝一番。她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以此确保不会洒出来一滴,毕竟,这可是花费真金白银购买得来的。
鉴于如今的白酒并无明确的度数标识,所以林知意只能通过自己的味蕾去感受,以此来判断酒的度数高低。可实际上她对此一窍不通,她所能依靠的,仅仅是脑海中那模糊的——她曾经出于好奇偶然品尝过外公酿制的包谷酒。那酒,初闻时,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粮食香气,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品尝。然而,酒一入口,那股辣味就瞬间在喉咙里燃烧起来。
这种辣,与辣椒的辣截然不同。它并非仅仅停留在舌尖的短暂刺激,而是在辣过之后,会让人感觉到一种从脚底板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的温暖。
林知意清楚地记得,外公曾经说过那酒有 50 度。所以,她暗自琢磨着,只要今天的酒能给她带来与那包谷酒相似的感觉,那么这酒的度数应该也相差无几,足够满足她的需求了。
林知意首先将目光投向了那坛价格较为便宜的酒,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看样子,这酒味不算太浓烈啊?但她又觉得不能光凭酒味来判断酒的浓烈,于是,她决定入口品尝一下。担心这酒入口时会过于辛辣而呛到自己,因此,她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感受着那濡湿的触感。
感觉到嘴唇传来的濡湿,她轻轻咂摸了一下嘴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酒气。这碗里的酒,竟如同水一般平淡无奇。林知意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会和喝水没有什么两样呢?
林知意不敢置信,于是毫不犹豫地端起碗,“咕嘟”一声,一大口酒就灌进了喉咙。她仔细品味着,终于察觉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酒味。这让她大为惊讶,这酒的味道也太淡了吧!
林知意不甘心,又迅速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可结果还是一样,这酒的味道甚至还没有她自己酿的甜酒浓郁。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这一百多文钱就要这样打水漂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林知意连忙将另一坛酒,倒了半碗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将半碗酒一饮而尽。就在酒水进入口腔的瞬间,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林知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瞪着那两坛酒,心里愤愤不平:“所以我花了一百多文钱,就买了这两坛子连甜酒都不如的酒?这到底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啊!”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嘟囔道,“酒水酒水,我想过里面肯定会兑水,可最差也得一半酒一半水吧?可这明明就是一坛子的水里加了一点点酒啊,还不如直接改名叫水酒呢!”
林知意真是无语至极,本来只是想省点钱,却没想到买了个这样的破烂玩意回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难道她真的只能去花高价买酒吗?
可这样一来,她的糟辣椒哪里还有挣头啊?她本来要做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意,走薄利多销得的线。如果定价太高,肯定会砸在手里;如果定价低廉,卖是能卖出去,但她辛苦这一场图啥啊?她总不能赔本赚吆喝吧?
就在这时,李德清和王桂花过来了,他们来和林知意商量辣椒的后续事宜。这是村子里第一次种植辣椒,他们此前也没有经验,不知道辣椒到底是丰收还是欠收。但看着挂满枝头的辣椒,想必产量应该是不错的。可这样又让人喜忧参半,喜的是辣椒的产量不错,忧的是接下来辣椒到底应该怎么处理。面对这个情况,李德清也是束手无策,所以,他就来找林知意取取经。
听到林知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夫妻俩便直接进来了。李德清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毕竟他现在和林知意已经是父女关系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但他一个糟老头子不怕闲话,不代表林知意不怕啊,他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对林知意的名声不好,所以还是拉上王桂花一起来了。
李德清一进入厨房,便觉得厨房里弥漫着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这股香气若有似无,却又仿佛无处不在,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不禁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更真切地感受这股味道。随着他的吸气,那股香气愈发浓烈起来,仿佛是在引诱他去探寻源头。
李德清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只觉得越往前走,那股味道就越浓烈,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林丫头,你这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好香啊!”
林知意左看右看,却并未发现屋里有什么异样,她疑惑地道:“爹,您是不是闻错了?我这屋里什么都没有啊!现在还没到饭点,我都还没做饭呢,哪有什么味道啊?”
一旁的王桂花见状,忍不住瞪了李德清一眼,嗔怪道:“知意,你别理他,我看他就是老毛病犯了!”
林知意一听,顿时着急起来:“爹,什么老毛病啊?您到底怎么了?究竟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看大夫?”
李德清猝不及防被老妻一把揭掉老底已经够尴尬了,偏偏林知意还上演了一番真心实意的关心,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涨红着脸,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实际心里正在飞快的组织语言为自己辩驳。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听王桂花嘴快地道:“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馋那两口马尿了呗!”
这时,李德清再想去捂王桂花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他恼怒地瞪了一眼王桂花,心里暗暗嘀咕道: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这嘴咋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又碎又快?一点都不知道给我留些面子!
可王桂花却似乎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挑衅地回应道:“你瞪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王桂花当然是故意的,她和李德清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老头子只要一撅腚,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李德清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说不过你!”
林知意没有劝架,也没有插嘴,而是好笑地看着老两口拌嘴。突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猛地一亮。她想到马尿是什么东西了,那不就是酒嘛!原来爹是馋酒了啊,可爹的鼻子也太灵了吧,她自己刚才可是喝了好几口呢,都没怎么尝出来酒味,怎么爹远远地一闻,就闻出来了呢?
想到这里,林知意连忙往旁边让了让。没有了她的遮挡,灶台上的两坛子酒显露无余。李德清的眼睛在看到酒坛的瞬间,霎时就变得亮晶晶的。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走到灶台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个酒坛,轻轻地晃了晃。
随着他的动作,酒坛里的酒水也跟着晃动起来,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酒香也随着酒水的晃动溢了出来。李德清贪婪地嗅着这股酒香,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真香啊!”
王桂花简直没脸看,索性别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