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声响起时,赫东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一股冰冷刺骨、浸满怨毒的意志,像活物般顺着他接触青铜残片的指尖猛钻进来,直冲右掌心的烙印。那烙印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炭火,阴冷邪异的力量轰然爆发,试图挣脱鹿骨手串和新符文构成的灼热屏障。 深渊的意志、烙印的邪异、手串符文的守护——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赫东体内疯狂冲撞撕扯。他眼球瞬间充血,视野蒙上一层血雾,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全身血管在皮肤下可怕地扭曲凸起,如同无数条青黑色的蚯蚓在皮下蠕动。剧烈的疼痛从骨髓深处炸开,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三股蛮力彻底扯碎。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身体在深渊巨口边缘剧烈地颤抖,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东子!!”程三喜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想扑过去拉他。 “别动!”赫东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濒临崩溃的痛苦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对抗体内那场毁灭性的风暴上。他死死盯着指尖下那块青铜残片——上面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剥落,仿佛里面蕴含的某种古老力量正被疯狂地抽吸出来,融入他体内那场恐怖的角力。 深渊巨口深处,那些森白粗大的獠牙石柱,蜂窝状的孔洞无声地喷涌着更加浓郁的墨色寒气。整个巨口,似乎极其轻微地向内收缩了一瞬。这细微的变化被赫东布满血丝的眼睛捕捉到,一股比身体剧痛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它在合拢!它要将他彻底吞噬! “呃啊——!”赫东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他猛地调动起残存的全部力气,不是后退,而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向那块正在黯淡的青铜残片!仿佛要将它生生按进自己的血肉里!这个动作牵动了体内狂暴的力量平衡,守护的灼热与深渊的冰冷撕扯得更烈,他脊柱猛地向后反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喉咙一舔,一口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青铜残片上。 血珠落在残片黯淡的符文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缕细微的血雾。就在这一刹那,赫东感觉体内那三股冲撞的力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凝滞。就是现在! 他强行凝聚起被剧痛撕扯得近乎涣散的意志,不再被动承受三股力量的撕扯,而是尝试去引导、去掌控!目标,就是那来自深渊、冰冷怨毒的意志!他想象自己的意志力如同祖父跳神时敲响的神鼓鼓点,沉重、坚定、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狠狠地撞向那股试图引爆烙印的深渊力量! 轰! 脑海深处仿佛炸开一道无声的惊雷。深渊的意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萨满传承气息的冲击撞得一滞。赫东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调动起左手腕鹿骨手串残余的灼热力量,连同掌心那圈新符文的灼烫感,形成一道滚烫的洪流,紧随着意志的冲击,狠狠地碾压过去! 冰冷的怨毒意志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反扑。烙印的邪异力量失去了深渊意志的引导和刺激,顿时像无头苍蝇般在赫东掌心的符文囚笼里左冲右突。守护的灼热力量立刻加大压制,将那烙印牢牢禁锢。 战场,似乎暂时被赫东强行分割了!深渊意志被他的意志和守护力量联手压制、驱赶,烙印被符文和残余的手串力量锁死在掌心。虽然身体依旧承受着撕裂般的剧痛,血管暴突,冷汗如浆,但混乱的撕扯感减轻了。他至少暂时没有被立刻撕碎的危险! “给我……滚出去!”赫东双目赤红,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集中全部精神,驱动着那融合了萨满意志和守护力量的滚烫洪流,死死抵住那股冰冷怨毒的深渊意志,将它一寸寸地往接触青铜残片的指尖逼退! 深渊巨口深处,那些獠牙石柱的合拢之势似乎停滞了。蜂窝孔洞喷吐的墨色寒气骤然加剧,如同巨兽被激怒的喘息。一股更庞大、更粘稠的吸力猛地爆发,目标直指赫东!这股力量不再是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体内那股正被逼退的深渊意志,仿佛要将其重新拉回深渊,或者……将赫东连人带魂一同拽进去! 赫东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那深不见底的巨口。他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撑着地面,指尖下的青铜残片几乎要被他捏碎。抵抗这股新吸力的重压让他眼前发黑,刚刚取得的微弱优势瞬间岌岌可危。体内被逼退的深渊意志如同得到强援,反扑的力量陡增! “啊!”程三喜被这股骤然增强的吸力波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滑了一步,吓得他怪叫一声,拼命抓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体。“东子!下面那东西……它在拉你!” 赫东根本无暇回应。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对抗这内外夹击的恐怖力量上。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鬓角不断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他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一艘即将解体的小船,守护的灼热力量在深渊意志和外部吸力的双重冲击下迅速消耗、暗淡。手腕上的鹿骨手串,光芒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内部的纹路仿佛凝固的血痂。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祖父的手串……也要撑不住了?绝望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赫东的心头。就在守护力量即将崩溃的瞬间,他指尖下那块被死死按住的青铜残片,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 紧接着,残片上那些早已黯淡无光、甚至开始剥落的符文线条,像是被注入了最后一丝生命力,骤然亮起!不是之前的幽光,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内敛、带着金石质感的暗沉光泽。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这光芒顺着赫东接触的指尖,瞬间流入他的手臂!它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力量的撕扯,而是如同一块沉重的基石,猛地压在了赫东体内那三股狂暴力量的交汇点上! 滋啦——! 仿佛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三股疯狂冲撞的力量在这股沉重、凝滞的古老力量介入下,猛地一窒!撕扯带来的剧痛骤然减轻了那么一瞬。那股来自深渊巨口的庞大吸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力量干扰,出现了一丝紊乱! 机会! 赫东的求生本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点燃到极致。他完全放弃了思考,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孤注一掷地注入左手腕那串即将熄灭的鹿骨手串! “嗡——!” 鹿骨手串猛地一震,濒临熄灭的红光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炽烈!这光芒不再灼热,反而透出一股苍凉的决绝。红光瞬间涌入赫东掌心那圈箍住烙印的暗红符文,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这强光带着萨满守护的最终意志,混合着青铜残片涌入的那股沉重古老的余韵,形成一道前所未有的屏障,狠狠撞向体内残存的深渊意志和烙印的邪异! 砰! 无形的冲击在赫东体内炸开。那股冰冷怨毒的深渊意志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消散!右掌心的烙印在符文强光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炼炉的残渣,疯狂地扭曲、挣扎,最终发出一阵只有赫东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彻底暗淡下去,缩回掌心深处,只留下那圈暗红符文如同烧红的烙印,死死箍住它曾经的位置。 深渊巨口深处,那股庞大的吸力如同被斩断的绳索,骤然消失。喷涌的墨色寒气猛地一滞。那些向内微微合拢的惨白獠牙石柱,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甘的意味,重新张开了微小的缝隙。 赫东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指尖下那块青铜残片,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布满裂纹的、灰扑扑的废铜。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和金星。 “东子!东子你怎么样?!”程三喜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他。 赫东费力地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那圈暗红符文依旧灼烫,像一块刚刚冷却的烙铁印记,牢牢锁着下方那暂时蛰伏的邪异烙印。手腕上的鹿骨手串,光芒彻底熄灭,内部的纹路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触手一片冰凉死寂。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目光艰难地移向近在咫尺的深渊巨口。那张由獠牙石柱构成的恐怖巨口,在幽暗的光线下沉默着,孔洞里喷吐的寒气似乎也微弱了许多,但那股源自地底深处的、冰冷死寂的恶意,却如同跗骨之蛆,从未散去,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毛孔上。 程三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它……它是不是……还在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