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绷断声撕裂空气,整座洞窟随之猛震。赫东探向青铜残片的手指触电般缩回。头顶悬垂的锁链残片如同暴雨倾泻,裹着刺耳破风声砸向地面。他本能扑倒,翻滚着躲开一块擦着后背砸落的巨大青铜块,碎石和金属碎片飞溅。 “东子!”程三喜的惊呼被更大的轰鸣淹没。 一道暗红色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深渊裂口深处爆发,直冲洞顶。光柱裹挟着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离裂口最近的程三喜身上。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抛飞数米,重重摔在嶙峋的岩石堆里,发出痛苦的闷哼,蜷缩着身体,一时动弹不得。 赫东瞳孔骤缩,顾不上碎石砸在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朝程三喜爬去。“三喜!” 他刚爬出几步,左手腕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烫。低头看去,那串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内部原本缓慢流淌的血色纹路,此刻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暴涨、蔓延,瞬间淹没了每一颗骨珠。红光刺眼,一股难以忍受的热流顺着腕骨直冲掌心,仿佛要将骨头熔化。他痛得低吼一声,下意识想甩脱手串,却发现那红光正沿着他的掌纹急速游走,最终在掌心烙印的边缘汇聚、灼烧——烙铁炙烤皮肉的剧痛感清晰传来,皮肤下似乎有新的、更复杂的线条在强行刻印。 “呃啊!”赫东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剧痛来得猛烈又短暂,当红光稍微敛去时,掌心烙印的边缘,赫然多了一圈细小、扭曲、散发着微光的暗红符文,如同一个古老而邪异的枷锁,紧紧箍住了那躁动的烙印。 深渊裂口中,暗红光柱渐渐消散,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那翻涌的墨色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撕开。裂口边缘的岩石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彻底崩碎、塌陷,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深渊巨口,此刻完全、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并非生物的口腔。巨大的、森然排列的,是无数根粗大、惨白、如同某种巨兽獠牙般的石柱,密密麻麻,交错林立,形成一张通往真正地狱的恐怖巨口。獠牙石柱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正无声地喷吐着冰寒彻骨的阴风。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带着铁锈与陈腐血腥混合的恶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锁链崩落如雨的哗啦声终于平息,只剩下岩石不时滚落的闷响和程三喜压抑的呻吟。洞窟内诡异的红光也黯淡下去,只有深渊巨口那森森白齿和獠牙孔洞中透出的微弱幽光,勾勒出地狱入口的轮廓。 “咳……咳咳……”程三喜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脸色惨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他捂着胸口,惊恐的目光越过赫东,死死钉在那张完全张开的深渊巨口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东……东子……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赫东没有立刻回答。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着,左手掌心那新烙下的符文还在隐隐发烫,与手腕上鹿骨手串残留的灼热感相互呼应。他低头,摊开右手,掌心那原本属于伊藤健的罗盘烙印,在暗红符文的箍束下,似乎暂时停止了疯狂的灼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暂时压制的平静。然而,烙印深处那股阴冷邪异的力量并未消失,反而与深渊巨口散发出的气息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蠢蠢欲动。 鹿骨手串的血纹……新出现的符文……压制了烙印?还是……加深了某种联系?赫东的目光从掌心移开,缓缓投向那张獠牙林立的巨口。祖父留下的手串力量,显然与这深渊、与那邪物并非同源,甚至隐隐对抗。这新符文,是手串被深渊气息激发出的某种防御机制?还是……某种标记? 深渊巨口深处,死寂一片。但那片深邃的黑暗,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经张开,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手串……符文……”赫东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更深的困惑。他抬起左手,掌心对着那深渊巨口的方向,那圈新烙下的暗红符文在幽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它刚才……好像压住了烙印的躁动。” 程三喜捂着胸口,踉跄着挪到赫东身边,也看到了他掌心那圈多出来的、邪异符文。“压住?”他喘着粗气,脸上毫无血色,“可……可我怎么觉得,那玩意儿更像是在……在呼应下面那鬼东西?”他指着深渊巨口,恐惧让他声音拔高,“你看那牙齿!那些孔洞!它们……它们好像在吸气!我感觉全身的血都要被吸过去了!” 赫东心头一凛。程三喜的话点醒了他。掌心烙印的平静,并非因为被压制,而更像是在深渊巨口完全张开后,找到了某种……归属?或者说,目标已经明确,暂时无需躁动?手腕上鹿骨手串的余温和新符文的灼痛,更像是血脉力量在发出警告——深渊邪物已完全苏醒,真正的威胁就在眼前!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青铜锁链崩断后,残片散落一地,那些冰冷的符文在幽光下显得更加诡秘。其中一块较大的残片,就落在离深渊巨口边缘不远的地方,上面刻画的符号,与他掌心烙印的轮廓、甚至与刚刚出现的新符文,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赌!还是不赌? 上一次的抉择被锁链崩断打断,现在,抉择再次摆在面前,甚至更加凶险。深渊巨口已开,邪物完全苏醒,他们身陷绝境。掌心烙印虽暂时平静,但赫东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烙印再次爆发,或者深渊中的邪物发动攻击,他和程三喜绝无生还可能。 唯一的变数,似乎还是那些青铜符文残片。它们与烙印、与手串、甚至与这深渊,都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触碰它,也许能像钥匙一样彻底激活或摧毁烙印?也许能借用手串和符文的力量,暂时封住这巨口?或者……瞬间被深渊吞噬,成为邪物苏醒后的第一份祭品? 跑?在这深入地下的洞窟,面对一个完全苏醒、张开了门户的深渊邪物,又能跑到哪里去?那无形的吸力和冰冷的恶意,早已锁定了他们。 赫东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浓烈血腥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看了一眼身边因恐惧和伤痛而瑟瑟发抖的程三喜,又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掌心那圈灼热的、与深渊巨口遥遥相对的暗红符文,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块离巨口最近的、闪烁着幽光的青铜残片上。 “跑不掉了,三喜。”赫东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锁链碎片擦伤的肩膀,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根银针,针尖在幽暗中闪着一点寒芒。左手则用力握紧,让掌心的符文烙印和鹿骨手串的脉动感更加清晰。 “那……那怎么办?”程三喜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看着那张森然巨口。 赫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了那块青铜残片。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摆出了冲刺的姿态。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试探。要么生,要么死。要么掌控这符文的力量,要么被它彻底毁灭。 他猛地蹬地,碎石在脚下飞溅,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块靠近深渊巨口的青铜残片冲去!速度快得只在幽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赫东!别过去!”程三喜的嘶喊带着肝胆俱裂的惊恐。 就在赫东的指尖即将再次触碰到那冰冷符文的瞬间,深渊巨口深处,那些惨白獠牙石柱的蜂窝孔洞里,陡然喷出更浓烈的黑气!同时,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粘稠质感的吸力猛地爆发,精准地笼罩了赫东的身体,将他前冲的势头硬生生拖慢!与此同时,他左手腕上的鹿骨手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红光,掌心那新烙下的符文更是像烧红的烙铁般剧烈灼烫起来,仿佛在与深渊的吸力进行着无声的对抗和拉扯! 赫东的身体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指尖距离青铜残片,仅差毫厘。深渊的吸力与手串符文的抗拒力,在他身上形成了恐怖的角力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咬紧牙关,抵抗着两股力量的撕扯,右手紧握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左手腕内侧一个穴位——那是他结合现代解剖学和萨满秘术摸索出的、能瞬间刺激血脉潜能的方法,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剧痛伴随着一股滚烫的力量从手腕炸开,瞬间流遍全身。赫东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借着这股爆发力,对抗着深渊的吸扯,指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按向了那块冰冷的、刻满符文的青铜残片! 指尖与青铜接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的“滋啦”声。 赫东全身猛地一僵。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意志,顺着指尖的接触点,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手臂!这股意志狂暴地冲向他右手掌心的烙印,试图将其彻底点燃、引爆!与此同时,左手腕的鹿骨手串和掌心那圈新符文也爆发出炽热的力量,形成一道灼热的屏障,死死拦截着那股入侵的深渊意志。 三股力量——烙印的邪异、深渊的怨毒、手串符文的守护——以赫东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了疯狂的冲撞和撕扯!他的血管在皮肤下如同蚯蚓般扭曲凸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僵立在深渊巨口的边缘,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三股力量彻底撕碎! 程三喜看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冲过去:“东子!” “别……过来!”赫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那块被自己按住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符文,在他指尖接触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里面的力量正被疯狂抽取!而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深渊巨口深处,那些森白的獠牙石柱,似乎……微微向内合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