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一头撞进鼓面翻涌的暗影。粘稠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如同坠入冰冷粘滞的沥青潭。无数扭曲的人脸从鼓皮虬结的血管纹路中尖叫着涌出,层层叠叠扑向他的身体、他的脸孔。那些面孔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怨毒,冰寒刺骨的气息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滚开!”赫东怒吼,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白光炽烈爆发,形成一圈薄薄的光晕护住身体。人脸撞上光晕,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尖叫着扭曲消散,但更多的面孔前仆后继,疯狂撕咬着那层岌岌可危的光芒。巨大的鼓声在他耳边、在胸腔内、在每一寸骨骼里疯狂擂动,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喉头腥甜,视野边缘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口巨钟,正被无形的巨锤反复轰击。 就在白光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翻腾的暗影深处,一点浑浊的红光骤然亮起。红光迅速凝聚、拉伸,勾勒出一个佝偻而熟悉的人形轮廓——祖父赫连山! 那虚影悬浮在暗影核心,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正是赫东记忆中祖父最后倒下的模样。然而此刻,这虚影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慈祥,只有一片冰冷的、非人的死寂。它缓缓抬起一只同样由暗影凝聚的枯槁手臂,指向赫东。 赫东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停止跳动。“爷爷?”他嘶哑地呼唤,声音被鼓声和人脸的尖啸撕得粉碎。 回应他的,是那只枯槁手臂闪电般的动作!它无视了护体白光,如同穿透一层薄纸,冰冷、僵硬、带着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一把死死攥住了赫东的左手腕!正是戴着鹿骨手串的那只手腕! “呃!”剧痛瞬间炸开。那不是皮肉之苦,更像是灵魂被冰冷的铁钳狠狠夹住、揉捏。鹿骨手串的白光被那只枯手散发的污浊红光疯狂侵蚀、压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赫东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剧痛沿着手臂直冲大脑,几乎让他昏厥。 “爷爷……是我!赫东!”他忍着剧痛和眩晕嘶喊,试图从那冰冷的桎梏中挣脱。祖父的幻影毫无反应,空洞死寂的双眼只是死死“盯”着他,那只枯手的力量越来越大,骨节的摩擦声在赫东耳边清晰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腕骨捏成齑粉。 鹿骨手串的光芒被压制到了极限,细密的裂纹开始在莹白的骨珠表面蔓延。就在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濒临破碎的手串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这白光不再是护体,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撕裂意志,如同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向紧紧攥住赫东手腕的那只枯手,以及枯手后方的鼓皮! 嗤啦——! 一声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穿透了鼓声和人脸的尖啸!被白光刺中的鼓皮位置,一道不规则的裂痕猛地绽开!裂痕边缘的鼓皮像被烧焦的皮肤般卷曲、碳化,露出内里深不见底的幽暗。 红光从裂痕深处汹涌溢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赫东被那枯手死死拽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向那道裂口。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瞪大眼睛,顺着裂痕向内望去。 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裂痕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鼓腔结构。那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猩红空间。就在这片空间的核心,赫然悬浮着一段被粗大铁链死死缠绕的脊椎骨!铁链黝黑沉重,每一环都刻满扭曲的符文,深深勒进惨白的骨节之中。而在脊椎骨的两侧肩胛位置,两根锈迹斑斑、足有手指粗细的巨大骨钉,如同刑具般贯穿而过,将整段脊椎牢牢钉死在虚空中! 那脊椎骨的形态、大小,还有骨钉刺入的位置……赫东瞬间认出了它属于谁!祖父跳神时,他曾无数次看到那略显佝偻却依旧挺拔的脊梁! “不——!”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从赫东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响。那不是幻影!祖父的残骸,他的脊椎骨,竟然被以如此酷刑般的方式封印在这面邪鼓的核心! “魂钉在鼓上……鼓在吃他……吃他的魂!”王瞎子绝望的嘶喊在赫东脑中疯狂回荡。真相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爷爷不是自然猝死!他是被活生生钉死在这面鼓里,魂魄被这邪物当做养料,日夜吞噬! 极致的悲恸瞬间转化为焚毁一切的暴怒!对邪鼓的恨,对幕后黑手的恨,对命运不公的恨,如同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那枯手还在死死抓着他,试图将他拖入那猩红的裂痕深处,拖向那被钉死的祖父残骸! “放开我爷爷!”赫东目眦欲裂,所有的恐惧和犹豫被怒火烧成灰烬。他不再试图挣脱那只枯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凝聚了所有意志和萨满血脉力量的白光,通过左手腕的手串,不顾一切地灌向那道裂痕!目标不再是自保,而是彻底撕裂它!撕开这禁锢祖父的牢笼! 鹿骨手串发出濒临极限的嗡鸣,白光前所未有的凝聚,如同实质的利剑,狠狠刺入裂痕,沿着那道被撕开的伤口,疯狂地向两侧切割、扩张! 鼓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和撕裂声。翻涌的暗影骤然狂暴,无数人脸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试图扑向赫东阻止他,却被狂暴的白光撕碎。祖父的幻影剧烈地扭曲波动,那只抓住赫东的枯手力量陡然增大,似乎想将他直接捏碎。 “赫东!撑住!”程三喜模糊的嘶吼从裂痕外的世界传来,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王瞎子!想想办法!他要被那鬼东西拖进去了!” 裂痕在赫东不顾一切的冲击下,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扩大。猩红的光芒越来越盛,被铁链骨钉封印的脊椎骨在红光中显得愈发惨白刺目。赫东能感觉到,裂痕深处涌出的不仅仅是血光和怨气,还有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浩瀚的……空间波动?那波动带着长白山深处特有的凛冽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汐,正从裂痕的另一端隐隐传来。 就在这时,死死抓住赫东手腕的枯手,力量猛地一松!祖父那扭曲的幻影脸上,死寂的双眼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像是痛苦,又像是某种急切的……警告?紧接着,幻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啵的一声,连同那只枯手一起,瞬间消散在翻涌的暗影中! 赫东猝不及防,身体因对抗的巨力骤然消失而猛地向前踉跄。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那消散的幻影,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带着腥气的黑暗。 手腕上的剧痛骤然消失,但鹿骨手串的白光也黯淡到了极点,骨珠上的裂纹触目惊心。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痕失去了白光的持续冲击,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边缘开始蠕动,仿佛有生命般试图自我愈合。裂痕深处,被铁链骨钉禁锢的惨白脊椎骨在猩红光芒中沉浮,像一座绝望的墓碑。而那丝来自裂痕另一端、属于长白山秘境的古老空间波动,正随着裂痕的收缩而迅速减弱。 赫东站在裂痕前,急促地喘息着。汗水混着不知是血还是污浊的液体从额头滑落。祖父残骸就在眼前,那丝空间波动的气息也近在咫尺。强行撕裂裂痕解救祖父?还是任由它弥合,等待时机?每拖延一瞬,祖父的残魂就在那鼓中被多吞噬一分!可这裂痕的彼端……真的是长白山秘境?还是通往更可怕的深渊?强行撕开,会引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