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在剑上到处打滚。
这个不良习惯是跟翘翘当初四处卖艺学的。
又窄又细的剑身,他滚得游刃有余。
段春衣收了收脚尖,有些茫然,有些困惑,有些恍惚,有些尴尬。
她说:“啊,原来会有这个可能是……”
万俟更睁开一双眼,满脸是泪,看向她,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到什么,或是希望她说出什么话,比如悔不当初,或者哄一哄他。
他可是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四百零一天,他是个超级绝望的鳏夫!
在奔向自己妻子的四百零一天,还一直有贱男人从中作祟,他身心俱疲,他太不容易了。
连串的泪珠从晃晃的眼中滚下来。
段春衣也不知说什么,她只觉得有轻飘飘的恍然情绪掠过心头,她的情丝已经没了。
她只是道:“事已至此。”
万俟更瞬间激动,扒着剑身大喊:“我不要活了,我要跳下去!我现在就跳下去!我不如立即死死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段春衣连忙拉他,“你干嘛……”
虞侯拉住她的手腕,“让他哭,让他叫,让他跳。”
万俟更扒拉着剑,望着翘翘。
段春衣捂了捂脸,她方才和万俟更传音说亡夫的事,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没听到,他们只看到万俟更突然又哭又叫要寻死。
但这不妨碍两位师兄师姐煽风点火。
虞侯含情目微眯,唇角扬起笑意,“万俟道友,我们合欢宗十分开明。”
他道:“我们尊重所有人与妖的想法,也尊重你的个妖意愿,目前你的主要诉求是不要活了,要跳下去,这很可以。”
虞侯拉起了小师妹,摊开了一只手:“万俟道友,请上路。”
万岁观南礼貌结印,“愿你安息。”
万俟更微微睁大双眼,无助地看向了段春衣。
段春衣捂住了脸。
万俟更的爱情世界又塌陷一次。
他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青天大姥姥,谁来为我做做主啊,晃晃要死掉了,翘也不管了!!”
万俟更当真是十分悲恸。
他上一次这样悲恸是被妻子杀掉那一刻。
那天他满心欢喜,一边磨刀一边念叨妻子的名字,想着给翘翘炖一锅兔肉汤补一补,晚上再和勇猛的翘翘渡过猛猛采补他的一夜。
他快快乐乐,忽然一抬头看到了满脸苍白的妻子。
她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喃喃着什么,而后沉默接近他。
他张嘴想要关心,可比他的话音更快的是一把刀,捅入了他的心脏。
这把刀杀不死他,但他不明白。
他终于听到了他的妻子在说什么,她说要杀了他。
万俟更难过得一直掉眼泪,他想要求饶,他害怕她杀了他是有了新欢,他可以杀了那个新欢,可以把自己变成新欢让她喜欢。
可是她一直说要杀了他。
他的妻子只有一个愿望,杀了他。
他依依不舍地乖乖死了。
后来,他还是好想去找他的妻子,回到他们生活三年的小院,他怀念他为她铺好的床,他给她做饭的灶台,他劳作的花圃与菜地……
总之,就算翘翘不喜欢他了,他还是还是想要回到翘翘身边。
他可以不是万俟更,不是她讨厌的万俟更,他可以是别的什么。
后来,他转世夺舍了很多次,有记忆,没有记忆,他那么喜欢他的翘翘,他的全部都会被翘翘的气息吸引,义无反顾地奔向他的翘翘。
他的无数次转世,被那个该死的枉岸之主杀了大半,只有一颗蛇蛋滚到了妻子身边。
虽然最后也没了,但好在他现在回来了。
也是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被翘翘误会了。
他好委屈,好委屈,他担惊受怕了四百零一天零四个时辰三刻钟零翘翘的三十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多么多么害怕翘翘讨厌他,不要他,他害怕得一条龙蜷起来哭,天天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但他还是想要偷偷去找翘翘,他还是想要缠着翘翘,他就是这样不要脸的东西。
他没有羞耻心,也不要脸,他只要他家春衣,晃晃的翘翘。
当他在地下看到翘翘从天上降落,他鬼鬼祟祟藏进了枣树。
像是初遇一样,他再次被他那善良正义,强壮有力,香气扑鼻的妻子捡到了。
他受过天大的委屈,受过天大的冤屈,有过天大的难过,但也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男人,天底下最最好命的男人。
不是任何男人能比的,尤其不是那个不通人性,不识字的触手怪能比的!
他好高兴啊,他家翘翘不是故意杀他的。
呜呜呜,仔细想一想,当初翘翘也只舍得捅他一刀,肯定是心疼他!
翘翘还是舍不得他的,翘翘还是对他有意的!
是他不懂事,是他太笨了,竟然让翘翘误会了,他为什么要磨刀,为什么要用刀杀兔子,他应该一边唱情歌一边手撕兔子的。
都怪他,让翘翘误会、
他该死,竟然让翘翘和他劳燕分飞,有情人天各一方!
三柄飞剑掠过群青山脉上空。
趴在段春衣飞剑尾巴上的万俟更。
他先是哭得天崩地裂,又哭得抽抽搭搭,梨花带雨,逐渐带了几分引诱之意。
段春衣:“……”
万岁观南:“大师兄,这玩意比你还骚哄哄的,该不会是那条蛇的转世吧?”
段春衣默默在心里想,那是二师姐你未曾见过她的第一任亡夫。
——会在那里绑着花,对她跳舞求欢的极品骚男人。
虞侯身为雄性,对一个男人这样搔首弄姿很看不过眼,甚至生理性恶心,他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