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香进去灶间,将自己的战利品一一放好,然后处理食材,准备用丹炉做饭。
撸完小孩的春衣背着手,溜溜达达进了厨房。
“香香道友?”
“嗯。”
“他脸上的疤能够治好吗?”
香香说:“可以,在这两天便会调制膏药,为他涂抹。”
春衣问:“今晚吃什么?”
香香说:“我买了猪肉和蔬菜,刚刚翻了翻菜谱,今晚先做红烧肉,清炒时蔬,怎么样?”
春衣琢磨下,“没有汤?”
香香又翻菜谱,对照自己买的菜,问:“丝瓜蛋汤怎么样?”
段春衣拍板,“可以,丝瓜蛋汤,有菜有蛋,有荤有素,香香同志,你真是一位一流的厨子!”
沈香香便抵住鼻尖,轻轻地笑。
他微微翘着唇角,学着她的风格,道:“不会做菜的厨子不是好医修。”
段春衣往柴堆上一坐,“然也。”
她拍拍柴堆,“昨晚你就是睡在这里?不会咯得腰酸背痛吗?”
沈香香摇头,洗干净切好的蔬菜撒入丹炉,嘶啦一声,开始翻炒,“春衣道友,在下是炼虚期修士,不会腰酸背痛。”
段春衣托着腮,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扇子,嗖嗖嗖给沈香香的丹炉扇风,“你真不要他?”
这个“他”指的是那个小孩。
小孩不会说话,也没有名字。
一旦取了名字,就有了羁绊,就需要对未成年小崽负责,段春衣不想要负责。
她撺掇沈香香,“香香道友,那小孩身世很可怜,毛病也很可怜,连名字都没有。”
她坐在那望沈香香,“香香道友,你出身凤凰台,仪表气质都不凡,看起来便是个极有修养的文化人,不如你给他取一个。”
沈香香结束翻炒,将绿油油的蔬菜盛出来。
剔透的白焰中,他布衣简约,白皙秀美的面庞微垂,手中筷子为蔬菜摆盘,“在下从未取过名字。”
他道:“我的本命火,我的法器,我的丹炉……它们都没有名字。”
段春衣不强求,她的注意力迅速转移:“说到名字,香香,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沈香香的名字在修真界那群世家宗门里,算是十分朴实无华了。
而他竟然是凤凰台大师兄。
沈香香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他过目不忘,看过一遍菜谱,便都记住了。
他愿意与春衣道友坐在一起,慢慢聊天,但如今要快速为她准备晚饭,便只能失礼在灶间与她交谈了。
“在下是师尊在山门外捡到的弃婴。”
“师尊姓沈。”
“录入弟子名牒的长老,问师尊我的名字。”
“师尊说她要想想。”
“于是那位长老,便录了沈香香。”
段春衣:“……好随便的名字。”
沈香香唇角笑意依旧轻快温和,“名字只是代号而已。”
段春衣两手托腮,反复望着他,一直看着,看得那看似专注做菜的男人,耳根通红,最终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红透了。
段春衣道:“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她又好奇问:“那你炼虚期了,可有道号了?”
沈香香摇摇头。
段春衣忽然起了坏心,恶趣味道:“那我为你取一个好不好?”
沈香香手中动作顿住,细细擦了手,又施了几个清尘诀,转身向她看来,一双眼眸明澈,“春衣道友愿意为我取名?”
段春衣重重点头,摇晃小扇子,弯弯的眼睛笑吟吟看他。
她故作沉思,须臾后小扇一挥:“子婳,如何?”
沈香香根本不去深究名号的含义,或者说他并没有这个意识,只是问:“二字如何写?”
段春衣便在身边一根柴火上,掰下来一块,搓成一个木牌,写上“子婳”二字,“这样写。”
男人双手接过,认真凝视。
段春衣解释道:“娴静温雅,十分适合你。”
沈香香细细看了许久,将其珍惜地收入衣襟中,贴身放好。
他再抬眸,两颊通红,眼波滟滟,“我很喜欢。”
段春衣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总有种给野生小兽打了标记的错觉。
她咳了咳:“那个,你继续炒菜吧,我去地里逛逛。”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灶房。
站在微凉的山风中,绕着菜地转了两圈,才冷静下来。
她爬上柿子树,找了一圈,找到了几颗红通通的柿子,统统摘下来,揣起来,去屋内找小孩。
小孩依旧在床角拖着伤腿装小蘑菇。
段春衣递过去一个红艳艳的小柿子,“吃不吃?”
两只瘦巴巴的小手接过,“呜。”
段春衣迅速剥皮,吃了三个,小孩连柿子皮都没咬破,就用软软的唇挨着蹭。
段春衣看不下去,夺过来,三两下将皮剥开,柿子梗送入他手中,“直接吸。”
小孩便小口小口吸食。
段春衣坐在床沿,晃着腿,从怀里摸到那根甜草根,原本打算带给小孩,但是他待会吃完柿子还得吃晚饭,于是索性自己啃了。
嗯,她是个合格的临时监护人。
“小孩,腿是不是很痛?”
小孩吸了半天,柿子只受了皮外伤,轻轻摇头。
“崽崽,你喜不喜欢那个叔叔?”
小孩捧着柿子,垂眼,轻轻摇头。
段春衣凑过去,“你是不是只会摇头?”
他又轻轻摇头。
段春衣就又问:“你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小孩点头。
段春衣:“好吧。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喜欢他一下?”
小孩浑身滞住,那双乌黑的眼睛在发间,湿润润望向她,像是在问为什么,“呜。”
段春衣叹气:“我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散修,跟着我没出息的。”
她指指灶间的方向,“那个叔叔,他是凤凰台的大师兄,凤凰台知道吗?一个历史悠久,很厉害很有名望的大宗门,里头全是神通广大的仙人,他们都会炼丹治病!加入之后,就再也不会生病,没有烦恼了!”
小孩紧紧看着她,咬着唇,“呜呜……”
他试探着伸出一只小爪子,想要抓段春衣的衣角。
段春衣没动,被他怯生生抓住了,被他用自己凡人小孩的小力气,轻轻握住,又再紧紧握住,他一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