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节的子午镇,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沾着湿漉漉的露水。“悦来客栈”门口,三匹骏马正悠闲地甩着尾巴,萧策身着墨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剑,正低头检查马鞍上的行囊——里面装着干粮、水囊和防身的短刀,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萧将军,让您久等了。”苏合香的声音从客栈内传来,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绿襦裙,裙摆处缝了暗兜,里面放着小巧的调香勺和装晨露的银瓶;阿吉则背着一个硕大的藤编筐,里面是帐篷、被褥和苏合香特意调制的“驱虫香包”,筐沿还挂着两只用来采集冰台花的青瓷瓶,瓶身缠着厚厚的棉絮,生怕路途颠簸损坏。
萧策抬眼看向苏合香,目光落在她束起的长发上——往日里披散的青丝今日被一根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不必客气,我们尽早出发,争取在日落前赶到青石溪。”他说着,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这匹‘踏雪’性子温顺,适合女子骑乘。”
苏合香接过缰绳,指尖触到冰凉的马鞍,心中有些忐忑——她虽在现代骑过马,却从未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过。萧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翻身上马后,特意放缓速度,与她并排而行:“山路难走,若是害怕,就抓紧缰绳,跟着我的节奏。”
阿吉骑着第三匹马跟在后面,兴奋地东张西望:“苏娘子,萧将军,你们看前面的山,云雾缭绕的,像画里一样!”
苏合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终南山被晨雾笼罩,山峰若隐若现,山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确实如诗中所写“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让连日来因研究古香而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三人沿着山路缓缓前行,萧策时不时为苏合香介绍沿途的景致:“前面那片松树林叫‘清风林’,夏天常有樵夫在里面歇脚;过了清风林,就能看到青石溪,溪水常年不冻,水质清甜,我们今日就在溪边扎营。”
苏合香认真地听着,偶尔低头在随身携带的绢帛上记录——她不仅要寻找冰台花,还要留意山中的香料原料:松针的香气清新,可用来制作“松针香包”;溪边的薄荷长势正好,采些晒干,日后能用来改良驱蚊香;还有岩石上生长的苔藓,若是晒干后研磨成粉,或许能作为香料的粘合剂。
阿吉见她采集草药,也跟着帮忙,不一会儿就采了半筐薄荷和松针。“苏娘子,这些草真的能用来调香吗?”他举着一株带着露水的薄荷,好奇地问。
“当然能。”苏合香笑着说,“香料不一定非要名贵的沉香、麝香,寻常草木只要用对方法,也能调出好味道。比如这薄荷,加入少量蜂蜡,就能制成清新的薄荷香脂,夏天涂在身上,又凉爽又驱蚊。”
萧策听着两人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原以为苏合香只是个擅长调香的女子,没想到她对草木药性也颇有研究,连路边的野草都能说出用途,倒比宫中那些只知涂脂抹粉的嫔妃有趣得多。
正午时分,三人终于抵达清风林。萧策选了一处背风的空地,阿吉立刻放下藤编筐,开始搭建帐篷;苏合香则提着银瓶,走到林边的小溪旁——这里的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她小心翼翼地用银瓶接了半瓶溪水,又采了几朵紫色的野花,打算用来装饰帐篷。
“苏娘子,快过来吃饼!”阿吉举起一张刚烤好的胡饼,兴奋地喊道,“萧将军烤的饼,比客栈里的还香!”
苏合香走过去,接过胡饼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还带着淡淡的芝麻香。萧策坐在一旁,正用匕首削着一根木棍,见她吃得开心,嘴角也露出一抹浅笑:“山路远,多吃些,下午还要翻三座山才能到寒潭谷附近。”
吃过午饭,三人稍作休息,便继续赶路。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路也愈发崎岖,有的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苏合香渐渐体力不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萧策看在眼里,勒住马缰绳:“我们歇一会儿再走。”他翻身下马,从行囊里取出水囊递给苏合香,“山路陡峭,不用急着赶路。”
苏合香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感激地说:“多谢萧将军,是我拖累了大家。”
“说什么拖累。”萧策摇头,目光落在她沾了泥土的裙摆上,“你一个女子,能有勇气来终南山寻花,已是难得。若是累了,我可以带你骑马。”
阿吉在一旁附和:“是啊苏娘子,萧将军骑马可稳了,你坐在前面,他牵着缰绳,肯定不会摔下来!”
苏合香脸颊微红,连忙摆手:“不用麻烦萧将军,我歇一会儿就好。”她靠在一棵松树上,看着远处的山峰,忽然想起阿罗憾羊皮卷上的记载——冰台花“夜有光”,若是今日找不到,或许可以等到夜晚,顺着光亮寻找。
休息片刻后,三人继续赶路。萧策特意走在苏合香身边,遇到陡峭的路段,便伸手拉她一把;阿吉则背着藤编筐走在后面,时不时哼几句西域的小调,为枯燥的旅途增添了几分乐趣。
夕阳西下时,三人终于抵达老药翁所说的“玉泉泉”。泉水从山岩间涌出,汇成一汪清澈的小潭,潭边生长着许多青翠的水草,水中还有几条小鱼在欢快地游动。
“这里的泉水就是晨露汇集而成的,最适合浇灌冰台花。”苏合香蹲在潭边,用银瓶小心翼翼地接泉水,银瓶接触水面时,还能看到潭底的鹅卵石上沾着一层薄薄的霜花——看来这里的气温确实比山下低很多,难怪冰台花只在这里生长。
萧策和阿吉开始搭建帐篷,萧策负责固定帐篷支架,阿吉则铺好被褥和防潮的油布。苏合香接满银瓶后,便在潭边寻找冰台花的踪迹——老药翁说冰台花“秋分后开”,如今正是花期,可她沿着潭边找了一圈,却只看到寻常的野花和杂草,连冰台花的影子都没见到。
“苏娘子,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阿吉铺好帐篷,走过来帮忙寻找,“这附近除了草就是石头,没看到画里那样的花啊。”
苏合香皱起眉头,取出羊皮卷仔细查看——上面画的寒潭谷,确实有一汪清泉,泉边有几株冰台花,可眼前的景象虽与画中相似,却没有冰台花的身影。“或许是我们来得太早,冰台花还没开?”她猜测道,心中有些失落。
萧策走过来,接过羊皮卷看了看:“老药翁说冰台花‘夜有光’,不如我们等到夜晚,若是真有花开,定会看到光亮。”
苏合香点点头,也只能如此。晚饭时,三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干粮,听萧策讲他早年在终南山剿匪的经历——那时他还是个年轻的校尉,带着士兵在山中追剿一伙盗匪,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在寒潭谷附近将盗匪一网打尽,只是当时并未留意泉边是否有会发光的花。
“萧将军真是厉害!”阿吉听得热血沸腾,“要是我也能像将军一样,上阵杀敌就好了!”
萧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纪还小,先学好本事,日后有的是机会。”
夜色渐深,山中的气温骤降,苏合香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目光紧紧盯着潭边——篝火的光芒渐渐减弱,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就在她以为今晚找不到冰台花时,阿吉突然指着潭边的岩石喊道:“苏娘子,你看!那里有光!”
苏合香和萧策立刻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潭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隐隐透出淡淡的银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落在了草丛里。三人快步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看清了那发光的植物:
叶片呈狭长的披针形,边缘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叶片中央抽出一根细长的花茎,花茎顶端开着一朵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缩小版的百合,最奇特的是,花瓣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银光,照亮了周围的杂草,正是羊皮卷上画的冰台花!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阿吉兴奋地跳起来,差点踩到旁边的杂草。
苏合香却比他冷静,她从怀中取出银瓶,小心翼翼地走到冰台花旁——花朵共有三株,生长在岩石下的缝隙里,周围的泥土湿润,显然是常年被泉水滋润。她按照老药翁的嘱咐,将银瓶中的晨露轻轻洒在花瓣上,又从藤编筐里取出一把特制的银铲,一点点挖开冰台花周围的泥土。
“小心些,别伤了花根。”萧策站在一旁,用长剑拨开周围的杂草,为她腾出空间。
苏合香点点头,动作愈发轻柔——冰台花的根系纤细,若是不小心折断,花就会立刻枯萎。她挖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三株冰台花连同根部的泥土一起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铺着棉絮的青瓷瓶中,又倒入少量晨露,确保泥土湿润。
“终于采到了。”苏合香盖上瓷瓶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却难掩眼中的喜悦,“有了冰台花,就能复原‘百合香’了!”
萧策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嘴角也露出笑意:“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帐篷休息,明日一早下山。”
三人回到帐篷,阿吉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苏合香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篝火旁,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着青瓷瓶中的冰台花——花瓣上的银光依旧柔和,根部的泥土也很湿润,看来暂时没有枯萎的迹象。
“在想什么?”萧策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草药茶,“明日还要赶路,早点休息。”
苏合香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中一暖:“我在想,复原‘百合香’后,能不能从香中找到穿越的线索。阿罗憾说,‘长安十二香’或许藏着回家的秘密,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萧策打断:“不管你最终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我都会帮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落在苏合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长安虽好,但若不是你在意的地方,留在这里也不会开心。”
苏合香抬头看向萧策,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若是真能找到回家的路,她会舍得离开吗?离开这个有阿罗憾、有阿吉、有萧策的盛唐?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喝着草药茶,茶水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篝火渐渐熄灭,帐篷内只剩下月光和冰台花的银光,安静而祥和。
苏合香将青瓷瓶抱在怀中,闭上眼睛——明日下山后,就要开始复原“百合香”了,这是她寻找穿越线索的第一步,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