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泡沫,也顾不上漱口了,像颗小炮弹似的兴奋地冲了过来:
“二叔!二叔!你太厉害了!” 小家伙的声音又亮又脆,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这么多兔子和山鸡!都是你打的吗?哇!太好了!有肉吃了!”
他围着段俊安打转,想伸手去摸那还在蹬腿的野兔,又有些不敢,小脸上全是兴奋和羡慕。
姚春花见状,上前轻轻拍了下小孙子的后脑勺,笑骂道:“你个皮猴子,光知道看热闹,没瞧见你二叔手都占着?还不快让开点儿,也不知道搭把手。”
说着,她利落地上前,接过了段俊安手里那几只沉甸甸的野鸡和肥兔。
段俊安弯下腰,将背后沉甸甸的背篓也卸了下来,放在地上。
黑蛋立刻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扒着背篓边缘往里瞧。
这一看,他顿时兴奋地叫出了声,声音又尖又亮:“哇!是小兔子!奶奶!还有小兔子!毛茸茸的!”
姚春花闻声也弯腰看去,这一看不禁咂舌。好家伙,这趟收获可真不小!
四只羽毛鲜艳的野鸡,六只个头不小的灰毛野兔,还有三只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绒球般的小兔崽儿。
她心下暗道:这小子,怕是摸到兔子窝,把人家一家老小都给端回来了。
黑蛋兴奋极了,伸出小黑手就要去捞那几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灰兔。
段俊安眼疾手快地轻轻拦住了他的小手:“别急,二叔给你拿。”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背篓最里面,避开了那两只明显更壮实些的,单独拎出了一只看起来最瘦弱、绒毛都略显稀疏的小兔子,递到黑蛋面前,“喏,这只是你的。另外两只不行。”
黑蛋捧着那只明显小一号的兔子,瘪起了嘴,显然不太满意,眼巴巴地瞅着背篓里另外两只更肥嘟嘟、毛色也更光亮的:
“二叔…我不要这只,我想要那只最胖的!那只好看!”
段俊安的大手落在侄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语气温和却不容商量:“那两只是要送给你韩姐姐的。黑蛋是小小男子汉了,让着点姑娘家,一只小的就够了,好好养也能长得肥肥的。”
黑蛋一听是送给那个总是笑眯眯、还会给他糖吃的韩姐姐,刚才那点小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了。
在他小小的认知里,男子汉保护女生、让着女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只瘦弱的小兔子,用力点头:“嗯!我给韩姐姐大的!我养这只小的!”
姚春花在一旁听着这叔侄俩的对话,尤其是听到儿子那不动声色却偏心明显的分配,忍不住抬起眼,带着几分了然和调侃的笑意瞥了自家儿子一眼。
真没看出来,平时闷声不响的老二,这追起姑娘来,心思还挺细,连小孩子都知道拿来当由头。
段俊安接收到母亲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仿佛刚才那点“以权谋私”的小心思根本不是他干的。
他只是弯下腰,仔细地将那两只特意挑出来的、最肥嫩的小兔子从背篓里挪到一个更稳妥、更通风的小筐里,动作轻柔,生怕磕着碰着。
姚春花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叹。
她转身从那些猎物里,利索地挑出一只最肥美的母鸡和一只肉厚毛亮的大野兔,一并递到段俊安手里,语气爽利却透着暖意:
“喏,别光送小的。把这些一起拿过去吧,让安安那丫头好好补补身子骨。瞧她瘦的,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段俊安接过母亲递来的母鸡和肥兔,不动声色地将它们稳妥地安置在背篓的最底层,用一些干草稍稍遮盖。
他今日特意起了大早,钻进山林深处寻觅,目标明确地打了这许多猎物回来,心里本就存着几分算计。
依着他娘那副嘴硬心软、最是怜贫惜弱的性子,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必定会惦记着让那个她口中“看着就让人心疼”的丫头也补一补。
而篓里最肥美的这两只,本就是他特意为韩安禾准备的。
姚春花哪里看不出儿子那点不动声色的小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
她挥挥手,开始赶人:“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们爷俩什么事了。黑蛋,别在这儿杵着碍事,跟你二叔跑一趟知青院,把东西给你韩姐姐送去。你那只宝贝兔子先搁鸡窝边上圈着,别让它跑了,晚点儿等你爹闲了,让他找点木板钉子给你搭个结实窝。”
黑蛋一听能跟二叔一起去送东西,还能顺便去找温柔的韩姐姐,立刻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他小心翼翼地把怀里那只瘦弱的小兔子暂时安顿在鸡窝旁的草堆里,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这才转身冲着屋里他爹娘那屋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爹!你记得帮我做个兔子窝啊!我跟二叔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喊完,也不等屋里回应,便兴奋地跑回段俊安身边,迫不及待地拽着他的衣角就往院门外走:“二叔二叔,快走快走!”
而此时,段长风正猫在屋里,跟怀着身孕的媳妇陈萍说着悄悄话,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覆在她微隆的肚皮上,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动静。
冷不丁听见儿子在院外嚷嚷了一句,具体内容被风吹散了大半,他没太听真切,只当是小孩子家家的瞎闹腾,便没立刻起身,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直到陈萍轻轻推了他一把,圆润的脸上带着几分嗔怪的笑意:“哎,你儿子喊你呢,好像嚷嚷什么‘窝’…听得不清不楚的,你赶紧出去瞧瞧,别是这小皮猴又琢磨出什么祸等着你收拾。”
段长风这才趿拉着家里自编的草鞋,慢悠悠地踱出屋门。
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小院,他看见母亲姚春花正弯着腰,利落地归置着地上那些还带着山林气息的野鸡和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