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暗流涌动中又滑过去几日。白娘娘以她那万年修行的严谨与远见,再次向李默提出了一个建议。
彼时她正以尾尖凝聚冰晶,帮田胖子梳理经脉中最后几缕顽固的蚀魂散余毒,清冷的意念同时传入静坐一旁的李默脑海中:“主上,田爽根基渐稳,与我夫妇契约已成。然出马一脉,欲成气候,非独木可支。按人间规矩,当立‘堂口’,聚五路仙家,各有司职,方能呼应周全,积攒功德,亦能助其更快成长。”
她顿了顿,蓝宝石般的蛇瞳瞥了一眼在旁边假装认真监督田胖子、实则尾巴尖正偷偷勾着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的柳十三,意念中带着一丝无奈:“单靠十三这惫懒货色,恐难当大任。”
柳十三正要把糕点塞进嘴里,闻言浑身一僵,糕点“啪嗒”掉在地上,它连忙用尾巴扫到角落,昂起头试图辩解,却被白娘娘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只能委委屈屈地盘好。
李默从古籍中抬起眼,目光扫过一脸希冀又有些忐忑的田胖子,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白娘娘和做贼心虚的柳十三。
“立堂口?”他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需要何种仙家?”
白娘娘见李默似乎有意,精神微振,详细解释道:“按常例,需胡(狐)、黄(黄鼬)、白(刺猬)、柳(蛇)、灰(鼠)五路仙家。胡仙聪慧,擅谋断、幻化;黄仙机敏,通寻踪、问卜;白仙敦厚,精医理、防御;柳仙勇悍,主杀伐、征战;灰仙伶俐,司探查、消息。五路齐聚,各展其长,堂口方算完整,弟马行事方能左右逢源。”
田胖子在一旁听得心驰神往,五路仙家!那得多威风?以后走出去,谁还敢惹?
李默听完,并未立刻表态,只是又问了句:“此间,可有合适之选?”
白娘娘微微摇头:“灵气充裕、有道行之仙家,多隐于名山大川或洞天福地,寻常难以寻觅,即便找到,也未必甘愿受此约束。”她言下之意,像她和柳十三这样被“请”来的,实属特例。
李默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他放下古籍,再次抬起了那只让柳十三心惊胆战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对着某个特定方向,而是五指微张,仿佛在虚空中感应着什么,一种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缥缈的“意”弥漫开来,仿佛他的神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无数无形的丝线,撒向了天地四方,蔓延向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灵山秀水、幽壑秘境。
柳十三和白娘娘同时感受到了这股浩瀚无边的意念,即便是以它们万载的道行,在这股意念面前也感到自身如同沧海一粟,渺小无比。白娘娘眼中充满了震撼,柳十三更是把脑袋埋低,瑟瑟发抖。
田胖子虽然感知不到那么清晰,但也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充斥着小院。
片刻之后,李默那微张的五指,缓缓收拢。
仿佛渔夫收网。
……
长白山另一处云雾缭绕的山谷,一只皮毛如同火焰般绚烂、身后摇曳着三条蓬松尾巴的巨大火狐,正对月吞吐着一颗赤红色的内丹。忽然,它浑身毛发倒竖,惊骇地看向虚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天旋地转。
某处古墓深处,一只皮毛金黄、眼珠滴溜溜乱转、体型远比同类硕大的黄鼬,正贼头贼脑地清点着它偷藏的各种闪亮宝贝。下一秒,它连同它的宝藏一起被无形之力包裹。
一片灵气盎然的药园之外,一只通体雪白、刺棘如同玉簪、胖乎乎如同圆球的刺猬,正抱着一株百年老参啃得欢快。忽然,它胖乎乎的身体一轻,连同那半截人参一起消失。
江南水乡某座古老石桥的桥洞下,一只毛发灰亮、眼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巨大老鼠,正指挥着成百上千的鼠子鼠孙搬运粮食。陡然间,它和它那几个最得力的手下,一同被摄入虚空。
……
清风巷七号小院。
空间接连不断地轻微波动。
每一次波动,便有一道或几道身影,带着茫然、惊恐、或是愤怒的情绪,被强行“拽”入院中!
首先出现的,是那只三条尾巴、气息炽热如同熔岩的火红色巨狐,它一落地,便龇牙咧嘴,周身火焰升腾,警惕地扫视四周,但当它的目光触及盘踞在角落、气息比它更加深沉恐怖的白娘娘和柳十三时,那升腾的火焰瞬间萎靡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
紧接着,是那只抱着半截人参、一脸懵逼的胖乎乎白刺猬,它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呆头呆脑地看着周围。
然后,是那只皮毛金黄、眼珠乱转的黄鼬,它一出现就试图化作金光遁走,却一头撞在小院无形的界域上,摔得七荤八素,爬起来后立刻缩到角落,小眼睛惊恐地看着院中的几位“大佬”。
最后,是那只灰毛大老鼠和它的几个精锐手下,它们倒是机灵,一落地就抱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小小的院落,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狐的炽热,黄鼬的狡黠,刺猬的憨厚,鼠的机警,再加上原本就存在的柳十三的凶戾与白娘娘的清冷……
五路仙家,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李默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尽数“请”到了现场!
田胖子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他知道大哥厉害,但这……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可是五路有道行的仙家啊!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就这么随手……抓来了?!
柳十三和白娘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李默如此轻描淡写地便将散布天南地北、各有地盘的几位同级别甚至稍逊一筹的仙家强行拘来,心中的震撼依旧无以复加。柳十三更是暗自庆幸,当初主上抓它的时候,好歹还算是“单独邀请”,没像今天这样“一锅端”,不然这老脸可真没地方搁了。
新来的四位仙家(加上鼠仙的几个手下),此刻也都懵了。它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当它们的目光最终汇聚到藤椅上那个看似普通、却让两位万年蛇仙都俯首帖耳的少年身上时,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化为了深深的敬畏与……认命。
连柳十三和白素贞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它们还有什么资本反抗?
李默看着院中这挤得满满当当、神色各异的“新住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吵。
他看向一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田胖子,淡淡道:“胖子,五路仙家已齐。如何立这堂口,你与白素贞商议便是。”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院中的鸡飞狗跳(新来的黄仙和灰仙手下似乎发生了点小摩擦,被白娘娘一个眼神镇压),重新拿起了那本古籍,仿佛刚才只是从书架里取了几本书出来。
田胖子一个激灵,连忙应道:“是!大哥!”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院中这五位……呃,加上鼠仙手下,差不多快十位气息强大的仙家,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云霄!有了这阵容,以后还不是横着走?!
白娘娘无奈地看了一眼又开始做白日梦的田胖子,清冷的意念如同冰水流过,瞬间让躁动的院落安静下来。
“既入此门,便是缘分。”她目光扫过新来的四位仙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乃主上李默道场,我白素贞与夫婿柳十三,暂居于此。这位田爽,乃主上亲定弟马,亦是尔等未来之主。今日召尔等前来,便是为此地立‘五仙堂口’,尔等可愿入堂,受田爽供奉,积功累德,共参大道?”
她的声音带着万年蛇仙的威压与说服力,直接将“被抓来”说成了“被召来”,将“强迫”包装成了“机缘”。
火狐、黄鼬、白刺猬、灰老鼠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那边稳坐钓鱼台、深不可测的李默,以及明显不好惹的白娘娘和柳十三,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火狐最先低下高昂的头颅,三条尾巴也温顺地垂下,发出一声表示臣服的呜咽。
黄鼬眼珠一转,立刻趴伏在地,用尖细的声音道:“小的黄三,愿入堂口,听候差遣!”
白刺猬抱着人参,憨憨地点了点脑袋。
灰老鼠也带着手下连忙磕头:“灰家愿凭娘娘和田爷吩咐!”
形势比人强,能跟着这么一位深不可测的主上和两位万年蛇仙,似乎……也不亏?
白娘娘见状,微微颔首:“既如此,便定下名分。尔等稍后与我一同,助田爽立下堂单,定下规矩。”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俨然一副总管的架势。
柳十三在一旁看着夫人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场面,又是佩服又是酸溜溜,忍不住用意念对田胖子表功:“胖子,看见没?要不是本仙和夫人在,就凭你小子,能镇得住这场面?”
田胖子连忙赔笑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清风巷七号,在这一天,注定要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五路仙家齐聚,堂口将立。
田胖子的命运,以及这小院未来的轨迹,都将因此而彻底改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觉得院子有点吵,想着立了堂口或许能让他们有点事做,别来烦他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