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夜谈后,苏清欢与女帝的关系愈见亲厚,宫中赏赐与朝堂倚重也日渐增多。可苏清欢心中始终清明——她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站稳脚跟,凭的从不是帝王的偏爱,而是手中的医术,是那颗救死扶伤、从未动摇的医者仁心。这份初心,是她的根,亦是她的铠甲。
安平医馆自苜蓿草事件后重建,规模比往日更盛。苏清欢亲自规划,将医馆分为“平价诊区”与“特诊区”,前者专设为贫苦百姓看诊,不仅诊金分文不取,连常用汤药也多是成本价,遇着实在困难的,更是直接减免药费;后者则接待些病症复杂或有特殊需求的病患,所得诊金,大半都投入到平价诊区的药材与医馆学徒的补贴中。
除此之外,她更看重医术的传承与精进。医馆后侧的医学馆里,每日都坐满了学徒,苏清欢不仅亲自授课,讲解《伤寒论》《本草纲目》中的精要,更立下一条铁律:所有学徒必须参与临床实习,从抓药、煎药到协助问诊,全程跟进,“先学做人,再学行医”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她要教出的,是既有仁术、更有仁心的医者,而非只懂纸上谈兵的庸才。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安平医馆的大门刚开,一阵急促的哭喊声便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苏神医!求您救救我的孩儿!求您了!”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怀里紧紧抱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踉跄着冲进医馆,身后跟着个衣衫单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两人一进大堂,“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嘶哑地哀求。
堂内坐诊的大夫连忙起身,苏清欢恰好从后堂过来,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扶起两人:“快起来,先让我看看孩子。”
汉子颤抖着将孩子递过来,苏清欢接过,只觉怀中孩子滚烫得吓人,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更触目惊心的是,孩子的脖颈、胸腹乃至四肢,都布满了细密的猩红色疹子,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她轻轻掀开孩子的衣领,只见咽喉部位红肿不堪,扁桃体已溃烂化脓,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喘息。
“何时开始发病的?之前看过大夫吗?”苏清欢一边用指尖按压孩子的颈部与腋下,一边语速极快地问道,指尖触及之处,能明显摸到肿大的淋巴结,连肋下的肝脾也略有肿大——这与寻常病症不同。
“三天了!”汉子急得眼泪直流,“起初只是发热,我们以为是风寒,找了郎中开了药,可越吃越重,昨天开始起疹子,喉咙也烂了,连水都咽不下去!我们抱着孩子去了太医院,太医说是什么‘烂喉痧’,开了汤药,喝了两剂,一点用都没有,刚才孩子都快没气了……苏神医,您是活菩萨,求您救救他!”
烂喉痧,便是如今所说的猩红热,多由链球菌感染引起,太医的诊断不算错。可苏清欢心中却起了疑——典型的猩红热虽也高热、出疹、咽喉溃烂,但极少伴有如此明显的淋巴结肿大与肝脾损伤,这孩子的症状,更像是某种病毒感染合并了细菌感染,病情远比单纯的猩红热复杂凶险。
“你们别怕,我定会尽力。”苏清欢语气沉稳,将孩子抱到内堂的诊床上,随即吩咐道:“立刻将内堂隔离开,用艾草烟熏消毒,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再去取一盆温水,一块干净的棉布,还有我的药箱来!”
学徒们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苏清欢则坐在床边,再次为孩子仔细诊脉——脉象浮数而细,是热毒内陷、阴虚火旺之兆。她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一方:金银花、连翘、板蓝根清热解毒,生地黄、玄参、麦冬凉血滋阴,再辅以桔梗、甘草利咽消肿,最后加了一味少量的羚羊角粉,以平肝息风,防止高热惊厥。
“按此方抓药,用急火煎,半个时辰内务必煎好送来。”苏清欢将药方递给学徒,随后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这药箱看似普通,实则连通着她的随身空间。她伸手在箱底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两个小小的玻璃瓶,心中微沉——这是她空间里最后一点现代药物,一瓶广谱抗病毒药,一瓶针对链球菌的特效抗生素。
她咬了咬牙,将两瓶药倒出少许粉末,仔细研磨均匀。待汤药煎好送来,她将药粉混入温热的汤药中,用小勺轻轻撬开孩子紧闭的牙关,一点点喂了进去。孩子哭闹着抗拒,苏清欢耐心地哄着,动作轻柔却坚定,直到将一碗汤药喂完。
“孩子现在高热不退,你们每隔半个时辰,就用温水擦拭他的额头、腋下和腹股沟,帮助降温。”苏清欢又转向孩子父母,细细叮嘱,“你们接触孩子后,一定要用皂角洗手,衣物也要用开水烫洗,这病可能会传染,万万不可大意。”
接下来的五天,苏清欢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内堂。孩子的病情反复得厉害,第一天夜里,高热不仅没退,反而升至烫手,浑身抽搐不止,妇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苏清欢沉着地施针急救,又调整了药方,加重了羚羊角粉的用量,直到天快亮时,孩子的抽搐才渐渐停止,体温也终于降了些许。
第二天,孩子身上的红疹愈发密集,咽喉溃烂得更严重,连米汤都咽不下去。苏清欢便将汤药熬得更稀,再混入少量蜂蜜,用滴管一点点滴进孩子嘴里;同时,她又取了少量抗生素粉末,用生理盐水调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孩子的咽喉溃烂处。
第三天,体温终于稳定在低热,红疹不再扩散;第四天,孩子开始能喝少量米汤,精神也好了些,会睁着眼睛看她;到了第五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内堂时,孩子的额头已恢复了正常温度,身上的红疹开始慢慢消退,咽喉的溃烂也结痂了——他竟主动开口,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醒了!孩子醒了!”妇人激动得泣不成声,汉子更是当场红了眼,转身对着苏清欢“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苏神医!您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清欢连忙扶起他,看着床上气息平稳的孩子,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空间里的现代药物,经此一用,已是所剩无几。这次能救回孩子,侥幸用了现代药才事半功倍,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疑难杂症,她又能依靠什么?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苏清欢“神医”的名声愈发响亮,有人说她能“起死回生”,有人说她是“下凡的菩萨”,每日来安平医馆求诊的人络绎不绝。苏清欢依旧每日坐诊、授课,只是在无人之时,她常会翻看那些泛黄的古籍医书,指尖划过“辨证施治”“君臣佐使”的字样,眼神愈发坚定。
她必须加快脚步,深入挖掘传统中医药的精髓,结合自己所知的现代医学理论,研发出更多能替代现代药物的有效方剂。无论朝堂之上风云如何变幻,无论她与女帝的关系如何亲近,她首先是苏清欢,是一名医者——精进医术,惠泽苍生,这才是她终其一生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