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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见尊的降临,并非伴随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覆盖”。当他那修长的身影清晰地凝实在纯狐面前时,仿佛整片静海都在向他俯首称臣。原本因激战而紊乱的能量瞬间平复,连远处妖怪残军中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喘息声都诡异地低了下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纯狐。”月夜见开口了,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带着整个月球的重量,直接回荡在在场每一个生灵的意识最深处,“汝之执念,绵延数千载,亦该有个了结。然,月之都,非汝泄愤之地。”

“月夜见……”纯狐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万载玄冰相互摩擦,“终于舍得从你那冰冷的宫殿里出来了吗?也好……省得我再费功夫去找。交出嫦娥,否则……今日的月之都,这片所谓的‘净土’,也将彻底化为历史的尘埃!”

面对纯狐毫不掩饰的威胁,月夜见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嫦娥之事,乃月都内务,与汝无干。汝屡次犯境,伤我月民,毁我疆域,此罪,不可恕。”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手掌白皙修长,仿佛由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

“今日,便让汝知晓,何为——‘月面法则’。”

战斗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便已开始,却又显得异常“安静”。纯狐依旧是那般直接而纯粹,甚至带着点返璞归真的意味,她只是再次屈指一弹。这一次,并非数道,而是成千上万缕细如发丝、却都散发着毁灭意味的纯白流光,如同拥有了生命的纱缦,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无声无息地罩向月夜见。这蕴含着抹消一切存在痕迹的“绝对性”,足以让几乎任何形式的能量防御、物理屏障乃至概念性的守护在其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然而,月夜见并未选择硬撼,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紧张。面对那足以湮灭万物的纯化之网,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在身前的虚空中划动手指,动作优美得像是在拨动无形的琴弦,又像是在书写某种古老的月之符文。下一刻,那漫天袭来的白色流光,在即将触及他衣袍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不断折射、扭曲的万华镜,轨迹骤然发生各种匪夷所思的偏转、交错、对消!有的互相撞击湮灭,有的被引导射向无尽的虚空,有的甚至诡异地绕了一个大弯,反向朝着纯狐的方向折射回去少许,虽然很快就被她周身的光辉同化,但这精妙到极致的力量操控,已然彰显了月之主人深不可测的实力。他始终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片尘不染。

他并非没有能力反击,而是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最稳妥、也最符合当前利益的策略——完美的防御与引导。月夜见心知肚明,眼前这位由纯粹仇恨驱动、几乎与“复仇”这一概念本身绑定的仙灵,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只要那份对嫦娥的刻骨恨意不曾消弭,她几乎就是不灭的。她的力量源泉并非外在的灵气,而是内心永不枯竭的怨恨之火。即便今日能侥幸付出巨大代价将她击退,甚至暂时将她“消灭”,她也终将在仇恨的滋养下,于未来的某一刻再度归来,并且很可能因为这次的挫败而变得更加偏执、更加强大。与其进行一场注定无法根除、且可能对月都核心造成不可逆损伤的惨烈消耗战,不如以守为攻,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并寻找其他可能化解或转移这份仇恨的契机。

理论上,最一劳永逸、成本最低的方法,似乎就是将嫦娥交出。这个冰冷而功利的念头,并非没有在月夜见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精密运算的大脑中闪现过。牺牲一人,换取月都永久的安宁,从纯粹理性的角度计算,这似乎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于公,嫦娥并非简单的“罪人”,她对月之都,尤其是对月兔一族的存在与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奠基性的贡献。将她交出,不仅是背弃功臣,更是对月都内部稳定和道德基石的重创,会动摇无数月都高层的信念。于私……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他亲手做出的、并非全然光彩、甚至带着背叛意味的选择,如同沉在月海最深处、被重重封印的砾石,每一次触碰都会引发灵魂深处的刺痛。对不起的事情,对某些人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做过一次,便已足够煎熬。只要还未被逼至真正的、关乎月都存在根本的绝境,他绝不会,也不能重蹈覆辙,将另一位故人当作换取短暂和平的、可以随意舍弃的筹码。

“不必白费力气了,纯狐。”在又一次看似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纯狐一波更加密集、几乎无孔不入的光雨之后,月夜见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点喘息,“经过你上次的‘拜访’所造成的破坏,月都核心区域的防御体系,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凭借你此刻所展现的力量,今日最多也只能在这‘静海’边缘与我周旋。想要像上次那般长驱直入,寻你欲寻之人,已无可能。” 他刻意将“已无可能”几个字咬得稍重,试图将纯狐的注意力从“强行突破”引导至“他月夜见是阻碍”这一层面上来,若能因此让她知难而退,或是将怒火暂时聚焦于他本人,为后续的谈判或其他安排争取时间,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然而,纯狐的执念早已被数千年的时光锤炼得如同她自身的力量一般,纯粹、凝练、无暇,且目标明确。她根本不接这话茬,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只有那片被月夜见和重重防御壁垒死死守护的月都深处,才是她唯一的目标。她的攻击方式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大范围的覆盖,而是将力量极度压缩,形成一道道凝实如玉石般、边缘闪烁着危险毫光的纯白箭矢,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进行点对点的精准穿透打击!每一击都瞄准月夜见防御中看似最薄弱的环节,或者他移动时可能出现的瞬间滞涩。

月夜见依旧从容,双手在空中拂动,带起道道残影,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无质、却又密不透风的防御大网。每一次挥洒都精准地偏转或消解掉那致命的纯白箭矢。两人的战斗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无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效,只有能量在最本质层面上的无声碰撞、瓦解与湮灭。

久攻不下,纯狐周身闪烁的光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炽盛、内敛,那冰冷的怒意于身后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紫色灵气,连远处观战的众人都感到灵魂仿佛要被焚灭。月夜见心念电转,知道言语的诱导已彻底无效,再僵持下去,一旦纯狐不顾自身损耗,强行引动更强大的力量进行爆发性冲击,即便自己能凭借主场优势守住,静海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恐怕也要遭受永久性的损伤,甚至可能产生连锁反应,波及到月都内部的一些重要设施。

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间隙,他运用巧劲,将纯狐一道尤为凝聚、试图撕裂空间直取他眉心的纯白箭矢引导偏转,使其射入外侧一座环形山,将那山体悄无声息地湮灭掉大半之后,月夜见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动,一股柔和却无疑强大无比的力量瞬间展开,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气泡,将正勉力支撑的绵月姐妹,以及周围那些惊魂未定、几乎要崩溃的月兔部队尽数笼罩。

“带她们离开此地,返回月都,重整防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接近静海。”月夜见的声音直接传入丰姬和依姬的意识深处。

下一刻,不等纯狐因目标被转移而做出反应,月夜见自身的身影也骤然变得模糊、透明,仿佛整个人化为了清冷的月辉,以一种远超常人理解的速度,向着月都核心方向疾退而去!他的撤离并非狼狈,依旧带着月之主人应有的气度与优雅,步伐间不见丝毫慌乱,仿佛这不是败退,而是一次深思熟虑后的战略性转移,但行动之果断、迅速,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在身影彻底虚化、即将消失于众人视野之前,他还留下了一句清晰的、仿佛只是随口提醒、却又精准传入每个幸存妖怪耳中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钟声,回荡在死寂的静海区域:

“满月之力通道,已因防御体系调整而暂时恢复稳定。何去何从,尔等自决。”

这句话如同在即将溺毙的妖怪残军中投入了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响!八云紫猛地抬头,不顾牵动伤势带来的剧痛,全力感知着周围的变化——那条之前因月相被人工强行调整而变得模糊不清、几乎彻底关闭的归家之路,此刻那坚固的“墙壁”似乎消失了,通道重新变得清晰而稳定,月球的引力仿佛都减弱了许多,正是脱离的绝佳时机!

纯狐静静地立在原地,如同亘古矗立的冰雕,没有去追击那消散的月辉。她先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月夜见消失的方向,随后更加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月都核心区域那如今坚若磐石、层层叠叠、散发着全新能量波动的防御壁垒。心中明了,月夜见没有说谎,甚至可能还谦虚了。经过上次的破坏和此次不惜工本的紧急加固与升级,她确实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凭借纯粹的力量强行撕开缺口。今日,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仇恨并未减少分毫,但理智告诉她,继续耗在这里,除了无谓地消耗力量,已无意义。

她周身那沸腾燃烧般的光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平静,只是那刻骨的恨意,如同被封存在冰川核心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在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喷发。

另一边,劫后余生的八云紫强忍着几乎要让她晕厥的伤势和神力侵蚀带来的剧痛,嘶哑着声音立刻开始组织残余的、早已丧失斗志的妖怪们:“都听到了吗?!通道恢复了!不想永远留在这片死地的,就立刻向我靠拢!放弃所有不必要的负重,集中最后的力量,准备集体撤退!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还刀入鞘,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一眼远处那抹孤寂的身影,以及那个正站在纯狐不远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银发身影——星暝。这个混蛋……等回去再跟他算总账!

星暝此刻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回去?这意味着要立刻面对紫那绝对不善的盘问、辉夜和师匠可能过于“热情”的“关爱”(尤其是师匠,看到他这副灵力全无的德行,指不定会把他绑上实验台进行多么“深入”的检查)、还有西方斯卡雷特家族那一大堆等着他处理的烂摊子以及虎视眈眈的采佩什……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倒是很想就这么留在月球“静一静”,哪怕是在这片荒凉的静海边上发呆,也好过回去面对那些麻烦。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时,他注意到纯狐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到了静海那通常平静得诡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海岸边,静静地望着海面倒映的那颗巨大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故乡之星——地球。她的背影在浩瀚的星空和冰冷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寂、渺小,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承受万古孤独的坚韧。

星暝犹豫了一下,心中那份因利用了对方而感到的些许愧疚,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驱使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纯狐小姐……”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原本准备好的道谢话语,在对方那深沉如海的孤独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轻飘。

纯狐没有回头,依旧凝望着那片倒影,仿佛能从那颗蓝色的星球中看到仇人的身影。然而,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淡的、仿佛看透了世事轮回、恩怨纠葛的寂寥笑容,声音平静地传来,打断了星暝酝酿中的话语:“星君,不必挂念我,亦无需多言。你的朋友们正在准备撤离,时机稍纵即逝,你也随他们去吧。此地……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的语气很平和,没有责怪,没有挽留。星暝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感谢或者试图理解的话语,都是多余甚至冒犯的。他与她之间,本就是因一场意外的相逢而短暂交汇的平行线,如今交汇完成,也该回归各自的轨迹了。他默默地低下头,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发自内心的低语:“……多谢。请……多保重。”

然后,他转过身,有些垂头丧气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正在紫的指挥下艰难集结的妖怪队伍。紫看着他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眼神复杂得像是一团乱麻,有太多疑问、怒火、担忧和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交织在一起,但此刻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只是用能割下肉的眼神狠狠剜了星暝一眼。

星暝叹了口气,像是被押赴刑场的囚犯,认命般地耷拉着脑袋,混入了队伍之中,随着紫和其他残存的妖怪,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跃入了静海海面上那重新变得清晰、稳定、散发着诱人归家气息的通道之中。

……

就在星暝等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彻底消失在那片荡漾的影子中的同时,月之都核心,一座能监视整个静海的观测殿内。

月夜见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凝聚,悄然浮现在房间中央。他负手而立,望着静海的方向,脸上竟露出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某个关键步骤终于按计划达成般的舒缓神色。

“他们回去了。”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存在提醒。

阴影中,一位气质独特、穿着紫色长裙和米色外套、身姿挺拔却始终用一只手轻轻掩住嘴唇的女性——稀神探女,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显现。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月都特有韵味的礼节,然后放下掩嘴的手,声音清晰而平稳地接话道:“如此,星暝将不会出现在月之都了。”

月夜见闻言,嘴角那抹微不足道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少许,他并未回头,也没有对探女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只是不置可否地、带着某种深意地轻笑一声:“呵……”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某种预料之中的、更深层次的剧本在发展。

……

命运的恶作剧,或者说,某些超越常理的能力干涉,总是喜欢在看似尘埃落定之时,掀起新的波澜。

在地球一端,通过并不算稳定的通道返回的星暝,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恶心感猛烈袭来——这种颠簸曲折、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空间传送他经历得不少,但这次似乎格外强烈。在即将到达出口、已经能看到下方熟悉的地球景色的瞬间,他一个脚下虚浮,没能稳住身形,反而被一股从侧面袭来的、紊乱的空间气流猛地推搡了一下!

“哇啊——!搞什么鬼?!”

他惊叫着,感觉自己像是被从什么东西里不稳定地“吐”了出来,眼前景物疯狂旋转模糊,似乎还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带着淡淡清香、软绵绵的、似乎还伴随着一声短促惊叫的物体。

“呀!谁?!怎么回事?!”

一个带着惊慌和愕然的少女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月之都通用语。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剧烈、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哀嚎的扭曲和眩晕感!星暝只觉得自己的脚刚刚接触到类似地面的触感不到半秒钟,就仿佛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再次被一股更强大的、方向截然相反的吸引力猛地拽起,卷入了一场更加混乱的乱流之中!这次的方向感明确得令人绝望——还是往上!朝着月球的方向!

“不——会——吧——!” 星暝的惨叫声在扭曲的空间中被拉成了长音。

一段时间后(或者在感官上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伴随着“噗通”、“哎哟”两声闷响,以及一阵叮铃哐啷杂物落地的声音,星暝和一个穿着兼具功能性与美观的连衣裙的、有着标志性柔软兔耳的少女,头晕眼花、七荤八素地滚作一团,跌落在了一片冰冷、光滑、还仿佛带着某种微弱能量流动的地板上。

星暝捂着仿佛被攻城锤砸过的额头,眼冒金星,视野里全是旋转的小星星,他挣扎着抬起头,甩了甩脑袋,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顿时傻眼了。

眼前不再是地球的森林或斯卡雷特城堡的废墟,也不是荒凉死寂的月表,而是一间极其宽敞、布置得典雅无比的房间。柔和的、仿佛自体发光的天花板板材,与雕刻着精细花纹和月相图案的木制屏风完美融合;墙壁上流动着如同月海波纹般的能量光带,提供着照明和信息显示;空气循环系统带来淡淡的、如同月桂混合了冷泉的清香。一些他完全叫不出名字的、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光的仪器安静地陈列在角落,而他们刚刚撞倒的,似乎是一个放着几卷古老卷轴和精致茶具的矮几。

“这、这里是……月之都内部?!”星暝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和他撞在一起的月兔少女也揉着被撞红的额头坐了起来,她此刻正一脸茫然和惊慌地四处张望,那对兔耳因为紧张而警惕地竖得笔直:“诶?诶?!怎么回事?我不是刚刚启动‘月之羽衣’,输入了返回月都的坐标吗?怎么……怎么通道出口偏差这么大,直接掉到……掉到绵月大人的府邸里了?!” 她猛地注意到身旁格格不入的、银发显眼的星暝,那双红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警惕,“你、你是什么人?!地上人?!身上还有……好浓的‘污秽’气息!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你干扰了我的传送?!”

星暝欲哭无泪,他大概明白了。刚才他返回地面时,恰好撞上了这位正要返回月球进行汇报的月兔通讯兵或者使者,结果不知怎么的,两人之间的碰撞,或者更可能是在某种诡异能力的影响下,阴差阳错地……一同回到了月之都,而且看样子,还是极其“幸运”地直接掉进了某位大人物的私人领域!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真正讶异、却又隐含着一丝饶有兴致和玩味语气的声音,从装饰着月亮贝雕的自动滑门处传来:

“哦呀?这可真是……稀客临门,而且是以如此……别开生面的方式。”

星暝心脏猛地一缩,循声望去,只见绵月丰姬正站在那里,手中优雅地握着那把装饰着月桂枝和流云纹的折扇,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他和那只懵懂的月兔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他身上。她显然刚处理完静海那边的事务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能量波动,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丰姬的目光在星暝那身与月都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以及他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辉夜身边那位很‘活跃’、也很能招惹麻烦的星暝先生吧?”她用扇子轻轻点着光滑的下巴,故作思考状,“之前跟着那位气势汹汹的纯狐女士一起来月面‘观光’,给我们添了不少乱子。现在怎么又独自……哦不,是带着我家这只迷糊的小月兔,用这种堪比陨石撞击的别致方式,突然拜访起我的私宅了呢?” 她的语气逐渐带上了一丝故作的冷意,“该不会是……对月都,或者对我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坏心思’吧?”

星暝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形象了,试图解释:“误会!天大的误会!那个……是丰姬小姐吧?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我是不小心!是不小心正好撞上了这位兔子姑娘,然后不知怎么就……就被一起卷到这里来了!”

“非法入侵月之都,而且还是以你这样……充满了‘污秽’与‘不洁’气息的蓬莱人身份。”丰姬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眼神却渐渐带上了月之民特有的、看待地上“污秽”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戏谑的冷意,“这可不是一句‘不小心’就能搪塞过去的哦。按照月都最高安全条例和净化法案,这可是毋庸置疑的重罪呢。恐怕需要将你立即收押,进行彻底的隔离审查,并接受永恒的、深入灵魂的‘净化’程序,直到你身上的‘污秽’被彻底涤荡干净为止呢。” 她的话语轻柔,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星暝心里一沉,知道来硬的不行,赶紧堆起最诚恳(自以为)的笑容,试图打感情牌拉关系:“丰姬大人!您明鉴啊!您看,我和辉夜公主,还有永琳师匠,都是老朋友了!关系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通融一下,就当我是个不小心被风吹进来的灰尘,把我轻轻吹出去就好了?我保证立刻消失,再也不来打扰您!”

“辉夜么?”丰姬眨了眨眼,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故意的疑惑,“她可是月都登记在册的、因触犯重罪而被流放的罪人哦。她的面子,在月都这里,恐怕不仅不管用,反而可能会让你的罪名再多上一条‘与罪人交往过密’呢。” 她看着星暝瞬间垮下去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那师匠呢?师匠的面子总该管用吧?”星暝不死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师匠她德高望重,智慧如海,对月都贡献巨大!您和依姬公主都是她的徒弟,总得给她几分薄面吧?”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期待。

“师父大人啊……”丰姬故作沉吟,用折扇抵着下唇,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认真权衡,“这倒是有点难办呢。师父大人她虽然已经离开月都,但她的话,我们这些做弟子的,确实不能不慎重考虑,毕竟她教导了我们很多……”

星暝一听,似乎有转机,脸上刚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准备趁热打铁,再多说几句师匠的好话。

却见丰姬脸色陡然一变,收起了那副玩闹的神情,目光变得锐利,微微侧头看向房间入口的方向,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看来,有人比我还关心你的到来呢,星暝先生。”

星暝一愣,心里刚燃起的小火苗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她’?谁来得那么快?”

“稀神探女。”丰姬简短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都感到棘手的意味,“月之都的高阶官员,一位……能力和地位都相当特殊,连我和依姬都要给予足够尊重的大人。”她看着星暝那完全在状态外的样子,似乎觉得他反正也跑不掉了,干脆让他做个明白鬼,也好让她看看接下来的“戏”会如何发展,“我猜,你会以这种完全不符合规律、近乎‘奇迹’(或者说‘厄运’)的方式出现在我的府邸,很可能就是受到了她能力的影响。”

“能力?什么能力?”星暝紧张地追问,他对于月之都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可是深有体会。

“一种……非常独特,也非常麻烦的能力。”丰姬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简单来说,就是从她口中亲自说出的、关于某种‘事态’或‘结果’的话语,拥有使其向着相反方向‘逆转’程度的力量。”

她看着星暝茫然的眼神,进一步解释道:“比如说,她若当面对你说‘你这次任务一定会成功’,那么你这次任务很可能就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失败;她若说‘某个人真是幸运’,那个人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倒大霉。反之亦然。是一种直接干涉‘因果’、偏向‘结果’的极其罕见且强大的能力。”

星暝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言出法随?!因果律武器?!这、这岂不是无敌了?她想让谁倒霉谁就倒霉,想让什么事成什么事就黄?”

“无敌?”丰姬笑了笑,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星暝的天真,“但凡是能力,皆有其极限和制约。如果目标本身与事态的关联微乎其微,或者存在更强大的、与之对抗的因果力量或存在意志,想要凭空实现大规模的逆转也是极其困难,甚至可能引火烧身,遭受强烈的反噬。像你这样,本身就处于空间极其不稳定的节点,自身状态又特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星暝那毫无灵力波动的身体),又恰好与正在启动月之羽衣、坐标明确的月兔发生了物理接触……种种极其苛刻的巧合叠加在一起,才可能被她利用能力,巧妙地‘引导’了一下结果,将你‘请’到了月都,而且直接送到了我这里。” 她顿了顿,眼中也闪过一丝真正的疑惑,“只是,我至今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动用这种能力,把你这个‘麻烦’弄来月都?你的身上,难道有什么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特殊价值,或者……隐患?”

星暝听得背后凉飕飕的,连忙对丰姬作揖,几乎要声泪俱下:“丰姬大人!丰姬大人!您行行好,帮帮我!趁她还没到,您就说没看见我,或者把我藏起来!我保证找个最角落的垃圾桶蹲着,绝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等我找到机会溜出去,一定念您的好!”

丰姬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捉弄人的微笑:“星暝先生,你这可真是让我为难呢。于公,我身为月之公主,维护月都律法和安全是职责所在,包庇非法入侵者,可是知法犯法。于私,我似乎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要冒着得罪月都高官的风险,去帮助一个身上带着浓厚‘污秽’、而且还可能藏着未知隐患的地上人藏匿呢。”她身旁的那只月兔少女也立刻挺起胸膛,虽然还有点晕乎乎的,但依旧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警惕地盯着星暝,显然是完全站在自家人这边。

星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冰凉一片。完了,这回真是穷途末路了。前有绵月丰姬这座大山,后有稀神探女那种诡异能力堵截。纯狐远在静海,恐怕根本不知道他陷入了这等绝境。紫她们应该已经安全回到地面,远水救不了近火。师匠和辉夜更是远在天边……难道真的要被抓住,然后关进某个暗无天日的月都监狱,接受那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永恒净化”?那还不如直接被纯狐的攻击灭了来得痛快!

就在他万念俱灰,几乎要放弃抵抗之际,一位气质清冷孤高、身姿挺拔、却始终用一只手轻轻掩住嘴唇的女性——稀神探女,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房间内的狼藉,最终如同精准的探针,牢牢地锁定在了面如死灰的星暝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与丰姬互行一礼,然后对着星暝,用那只未掩嘴的手,做了一个简洁而毋庸置疑的“请”的手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跟我走。

星暝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想最后挣扎一下,但在丰姬那爱莫能助、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眼神,以及探女那无声却散发着巨大压迫力的目光注视下,他知道任何反抗、辩解或者求饶都是徒劳的。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认命般地低下了头,如同行尸走肉般,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探女。

跟着探女离开绵月府邸,走在月之都规划整齐划一到令人压抑的街道上,星暝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掉进了纯净蒸馏水里的浓稠墨汁,显眼、污浊,且格格不入。周围偶尔走过的月之民,无论男女老少,无不向他投来惊诧、厌恶、好奇乃至毫不掩饰的恐惧目光,仿佛他是什么行走的瘟疫源或者极度危险的污染物。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好努力挺直腰板,假装看不见那些视线,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鬼地方的居民是不是都有洁癖和排外癌。

他偷偷瞄了一眼走在前方、姿态从容却始终沉默不语的稀神探女,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寻找一丝可能沟通的缝隙:“那个……探女大人?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总是用手捂着嘴呢?是月都的什么特殊礼仪?还是……您的个人习惯?或者有什么……深意?”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卑而好奇。

探女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过了几秒,就在星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那冷静的声音才淡淡地透过指缝传来,内容却让他差点噎住:“只是兴趣使然。”

星暝:“……” 他彻底无语了。这天彻底被聊死了。

见套近乎失败,星暝又开始不死心地、像做贼一样偷偷打量四周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让他溜走的缝隙。月之都的建筑风格确实独特,大多是简洁流畅的白色或银灰色流线型结构,充满了未来感和科技感,但某些古式建筑的檐角、窗棂、门廊等细节处,又不乏精致的竹、梅、鹤等东方古典纹饰雕刻。一些公共设施,比如路灯、长椅、信息亭,都闪烁着柔和的、仿佛月光般的光芒,造型优美的椭圆形包裹无声地划过专用的透明管道。他一边内心感叹着这里科技与古典的奇妙融合,一边像扫描仪一样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漏洞——比如某个看似无人看守、通往地下管网的小检修口,或者一个通风管道的百叶窗,甚至是一个可能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

虽然理智告诉他,在人生地不熟、守卫森严、科技水平碾压地表的月都,想要从一个明显是高手的人手里逃跑,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但让他就这么毫无反抗地去接受那未知的“净化”,实在是不甘心。万一呢?万一运气好,找到个月都下水道,或者一个废弃的物资通道什么的……

走在前面的稀神探女,仿佛背后长眼,或者能直接读心一般,在他刚生出这个“万一”的念头的瞬间,那声音便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你想尝试逃跑的话,过程应该会是很轻松的吧。”

星暝脚步猛地一顿。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赤裸裸的警告?讽刺?还是……某种基于她能力的、可怕的“预言”或者说“诱导”?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探女那毫无波动的背影,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暗藏无数监控和自动防御系统的街道。难道她故意这么说,是利用她那“逆转程度”的能力,让“逃跑”这件事的“过程”变得“困难”,“结果”却注定失败甚至更糟?可这也太针对人了吧!月之都的人思维方式都这么诡异的吗?

但无论如何,这句话像是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反正横竖都可能被关起来失去自由,搏一把!失败了也不过是回到原点,但万一……万一她的话是真的,过程真的很“轻松”呢?而且,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所谓的“逆转”能力,在实战中究竟能有多么不可思议!

就在他心一横,肾上腺素飙升,准备瞅准一个机会,比如前面那个探女视线可能存在的死角,冲向旁边那条看起来比较阴暗、堆放着一些不明用途金属块的狭窄小巷时,稀神探女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和蠢蠢欲动的意图,依旧保持着那恒定不变的从容步伐,径直向前走去,甚至在拐过那个街角时,连一丝停顿或回头的迹象都没有,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星暝的视线里。

她……她居然真的不管我了?!就这么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后面?!

星暝愣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对他的逃跑能力表示“信任”?但机会稍纵即逝!他也顾不得去分析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陷阱了,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也顾不得多想,立刻身形一矮,用尽他现在所能爆发出的最快速度,如同一条受惊的泥鳅般,“嗖”地一下偏离了主道,猛地钻进了那条看起来像是后勤通道的狭窄小巷!

就在他冲进小巷的下一秒,身后原本安静的街道上,立刻响起了尖锐却不刺耳、仿佛多种音阶合成的警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月兔通过对讲机传来的、冷静而迅速的呼喝!

“警告!非法入侵者脱离监控范围!”

“坐标锁定,第7区,1号后勤通道入口!”

“自动防御系统部分激活!巡逻小队立刻前往拦截!”

“封锁第7区所有出口!重复,封锁第7区所有出口!”

星暝头皮发麻,感觉每一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头也不敢回,只能在狭窄、复杂的巷道里拼命狂奔,祈祷着能找到一个藏身之处或者另一个出口。月之都的巷道并不落后,一些感应到未经授权生命体通过的能量闸门开始无声地迅速闭合,墙壁上偶尔会射出柔和的、却带着强大束缚力的蓝色牵引光束,试图将他定在原地。星暝仗着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连滚带爬,上蹿下跳,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围堵和拦截,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他路过一些看起来像是员工宿舍或者小型仓库的门口,里面的月之民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他这个银发、穿着地上服饰、浑身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陌生人,无不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呵斥,有的甚至拿起手边类似能量工具或者装饰性的仪仗棍之类的东西,试图驱赶他,仿佛他是什么极度危险、必须立刻清除的污染物。星暝一边抱头鼠窜,躲闪着那些没什么实际杀伤力却侮辱性极强的驱赶,一边心里叫苦不迭,他感觉自己就像闯进了精密仪器实验室的野猫,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引来一片厌恶和恐慌。

更糟糕的是,他的逃跑很快引来了真正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月兔巡逻队。几名穿着轻型作战装甲、手持制式能量步枪的月兔士兵利用巷道的复杂地形和自身的机动性,迅速包抄过来。“砰!砰!”几道炽白色的、明显降低了功率以免造成过大破坏的能量光束擦着他的身边飞过,打在旁边的管道和墙壁上,留下滋滋作响的焦黑痕迹和融化的凹坑。星暝知道这些月兔只是试图制服他,但流弹可不长眼睛,再这样下去,不被抓住也要被这些能量光束擦中,那滋味绝对不好受(虽然他不怕死,但不代表不怕疼啊!)。

迫不得已,他咬牙掏出了身上最后的、一直舍不得动用的“保命符”——姜子牙曾经赠予他的那些看似残破、却蕴含着古老东方道法力量的符札。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在月之都这种科技与神话结合的环境下能有多大用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集中起体内那微乎其微、几乎感应不到、仅存于灵魂本能中的一丝精神力,艰难地灌注进去,然后看准一个追兵较多的方向,猛地向后一甩!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符札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道道虽然微弱、却带着某种与月都能量体系格格不入的、破邪镇煞韵味的青色光晕,如同一面短暂存在的、不断荡漾的八卦虚影,挡在了几名追兵的面前。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月兔似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带着陌生力量的清光阻碍了一下,动作微微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柔软却坚韧的墙壁,她们手中的能量步枪射出的光束也被那光晕偏转折射开来。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给了星暝宝贵的喘息之机。他趁机用尽最后力气,拐进一条更加偏僻、堆放着更多物品和不知名大型仪器外壳的死胡同,试图在这些杂物的阴影里找个角落蜷缩起来,暂时躲过追捕。

然而,他刚背靠着一个冰冷的金属箱子喘了两口粗气,心脏还在疯狂擂鼓,就感到一股凌厉无比、带着森然杀伐气息的恐怖剑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般,从巷口的方向轰然笼罩下来!这股压力远超之前的月兔士兵,甚至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何方宵小,身负如此污秽,竟敢在月都境内肆意妄为,引发骚乱!”

一个冰冷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星暝浑身一僵,艰难地抬头望去,心里顿时叫苦不迭,暗骂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只见绵月依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她似乎正在附近的某处医疗室进行紧急疗伤,被外面越来越大的骚乱惊动,强行中断了治疗赶了过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紫色的眼睛却如同最寒冷的冰晶,锐利得仿佛能刺穿灵魂,死死地锁定了他。她手中虽然没有持着那柄断裂的佩剑,但那并指如剑、引而不发的姿态,比真剑悬于头顶还要令人胆寒。

星暝自然也认得她,辉夜没少跟他吐槽过这位“严肃刻板、不苟言笑、脑子里除了月都律条和剑术之外大概就没别的东西、动不动就拔剑砍人”的依姬公主。他知道跟这位讲道理或者套近乎基本是白费唇舌,她可不是丰姬那种还会跟你玩点心理游戏的类型,这位是真正的行动派,唯一的生路就是继续跑!跑得越远越好!

他二话不说,也顾不上浑身酸痛,转身就想从另一侧看起来能攀爬的墙壁处尝试溜走。

“冥顽不灵!还想逃?!”依姬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并指如剑,隔空朝着星暝的后心疾点!一道凝练的剑气瞬间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以惊人的速度直刺而来!这一击显然含怒而发,虽然未必是致命强度,但若被击中,绝对能让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星暝甚至已经能感受到背后那刺痛肌肤的剑气寒意,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捅个对穿之际,旁边一个极其阴暗的堆着杂物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奇异磁性的沉稳声音:

“这边。”

那声音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作用于星暝的潜意识,让他几乎是身体先于大脑思考,就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尽全力扑了过去!他的身体刚狼狈地滚入那片阴影之中,依姬那道凌厉的剑气便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般,擦着他刚才经过的地方掠去,“嗤”地一声轻响,将那个厚重的金属箱子如同切豆腐般,平滑地切开了一道深达数十厘米的可怕缺口,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奇怪的是,依姬和紧随其后的月兔们迅速冲到这堆杂物前,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只是疑惑地四处张望、感知,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持的探测仪器,屏幕上却一片空白,仿佛星暝就这么凭空蒸发、从所有探测手段中消失了一般。

“消失了?怎么可能?!”一名月兔难以置信地看着探测器。

“搜!他一定还藏在附近!”依姬蹙紧眉头,强忍着伤势带来的不适,亲自释放出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区域,却依旧一无所获。那个银发的地上人,连同他身上的“污秽”气息,就这么诡异地不见了。

星暝躲在阴影的角落里,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心中先是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狂喜——得救了!居然真的在最后一刻躲过去了!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战栗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席卷全身——连那位实力强大、感知敏锐的月之公主绵月依姬,配合着月兔的高科技探测设备,都发现不了的地方……这个在关键时刻出声救他的人,或者说……“存在”,得是什么来头?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看向阴影的最深处。

只见月夜见尊,不知何时,正悠闲地靠在墙边。依旧是那副俊美无俦、冷冽疏离的模样,长发在阴影中仿佛自行流淌的夜色,发尾的月白渐染散发着微光。他看着星暝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和”的笑容:

“看来,你惹麻烦的本事,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有丝毫减退。好久不见了,星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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