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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暝最终还是留在了那片光怪陆离的异空间里。倒不是他天真到完全信任这个自称奈亚子、行为跳脱的邪神,而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他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奈亚子展现出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实力——尤其是能轻易破解葛叶“历史覆写”的手段——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如果对方真有恶意,自己恐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与其疑神疑鬼、被动应付,不如先静观其变,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当然,内心深处,那股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也在悄然影响着他的决定。

于是,一场堪称诡异的“魔鬼特训”就此拉开了序幕。

之所以加上引号,是因为这个过程与星暝认知中的任何修炼方式都截然不同,充满了荒诞和不可理喻。奈亚子并没有传授什么玄奥的功法口诀,也没有布置需要流血流汗的体能或灵力极限挑战。大部分时间,她就像一只充满好奇心的猫,绕着星暝飘来飘去,用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翠绿色眼睛仔细打量他,然后抛出一连串天马行空、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达令达令,快说快说!如果永远亭的辉夜公主和妖怪之山的天魔千早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不许用‘她们都会飞’这种借口搪塞哦!”奈亚子悬浮在星暝面前,双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我很想知道”的表情。

星暝嘴角抽了抽,试图无视这个问题。救人?那两位一个是月之公主,一个是天赋异禀的天狗,哪个需要他救?更何况这种假设本身就毫无意义。

“不回答?那换一个!”奈亚子不依不饶,“你觉得是喝下八意永琳小姐最新研发的、颜色可疑的药剂更需要勇气,还是被因幡帝那只坏兔子连续恶作剧一整天更需要耐心?”

星暝脑海中瞬间闪过永琳屋子里里那些冒着诡异气泡的坩埚,以及帝那狡黠的笑容和层出不穷的陷阱,顿时感到一阵头痛。这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折磨,比较起来毫无意义。

“再或者……”奈亚子突然凑近,声音压低,“假设啦,只是假设!如果有一天,你和八云紫那个老……咳,那位妖怪贤者,必须有一个永远离开现在这片地方,你觉得谁会先撑不住或者先跑掉?”

这个问题触及了更复杂的层面,星暝下意识地皱眉。离开?为什么?哪种情况下的离开?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顺着这个假设思考了一下,随即立刻警醒,强行掐断了念头。这些问题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搅乱他的思绪,窥探他的人际关系和内心偏好,让他感到十分别扭和戒备。他的回答往往含糊其辞、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保持沉默。

而奈亚子似乎就爱看他这副窘迫的模样。每当星暝被问得哑口无言、面露尴尬甚至有些恼火时,她就会发出银铃般清脆又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声,在空中快乐地转个圈,仿佛这是世间最大的乐趣。

更让星暝神经时刻紧绷的是,奈亚子的“亲近”完全不分时间场合,且毫无征兆。哪怕是他依照习惯,试图在“训练”的间隙闭目眼神片刻,也可能突然感到一股带着诡异气息的热源靠近,或者有手指悄悄戳他的脸颊,甚至仅仅是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吹在耳畔,伴随着一句软糯的“达令,睡着了吗?”。他必须时刻保持最高警惕,将感知能力扩展到极限,身形在这片空间内不断闪烁、挪移,才能勉强避开这些让他头皮发麻的、过于亲密的“突袭”。这本身倒像是一种另类的反应速度和精神集中力训练,只是代价是他的精神始终无法真正放松。

“达令好冷淡哦~”每次被星暝敏捷地躲开,奈亚子都会撅起嘴巴,拖长了调子抱怨,像是在撒娇,“只是友好的肢体接触嘛!在我们那片星海,这是表达善意和信任的基本礼仪哦!达令总是这么防备,奈亚子好伤心~” 尽管她嘴上这么说,但那双翠绿的眼睛里闪烁的,分明是乐在其中的狡黠光芒。

然而,就在这种看似纯粹是胡闹、毫无正经可言的“特训”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星暝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真的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

这种增长并非通过日积月累的刻苦修炼而来,更像是一种……“被动灌注”。他并没有刻意去引导能量周天,也没有去钻研空间法则的更深层奥秘,但体内的灵力总量却如同被吹胀的气球般迅猛膨胀,对空间的理解和掌控也如同醍醐灌顶,许多以往需要精心计算、反复尝试才能勉强施展的高阶术式,现在似乎只需心念一动,便能信手拈来,而且效果、精度和威力都远超从前。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仿佛有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强行撬开了他的灵魂外壳,将浩瀚的知识和力量不由分说地、粗暴地塞了进去,完全无视了他自身的认知规律和承受极限。没有付出任何汗水与努力,完全不讲任何道理与逻辑,赤裸裸地践踏着一切他所知的修炼准则。按这个匪夷所思的势头下去,星暝甚至觉得,别说找葛叶清算旧账了,就是想要横扫这个时代的诸多强者,乃至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似乎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力量的急速膨胀带来了一种虚幻而强大的掌控感,同时也悄然滋生了一些危险的念头。在某个心神松懈的瞬间,星暝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平时绝不会考虑的景象:以这身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阻碍,将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包括葛叶在内的所有敌人统统揪出来,用最直接的方式彻底终结这场纷争,甚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重塑这个在他看来充满不公与混乱的世界。这些念头如同暗夜里摇曳的毒花,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让他心头一阵悸动。

“哎呀呀~”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突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打断了星暝的沉思。他猛地回神,发现奈亚子不知何时正不科学地倒悬在他面前的半空中,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泻的瀑布般垂落,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她那翠绿的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脸上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坏心眼的笑容。(当然,一如既往地,那违背物理常识的反重力裙子依旧忠实地守护着最后的底线。)

“达令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哦~”奈亚子用手指点着光滑的下巴,歪着头,语气夸张地说,“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好像有风暴在酝酿呢!是不是在想些什么很~h~很暴力、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呀?”她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来,“没关系的哦!不用压抑自己嘛!有什么大胆的、疯狂的想法,尽管冲着奈亚子来实践吧!我保证会百分之百配合达令,当好你的‘实验品’哦~”她说着,还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充满期待和挑衅的表情。

星暝脸色一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逼到了边缘。他刚想开口反驳,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推开,异变却陡然发生!

只见奈亚子脑袋上那根标志性的、仿佛具有独立生命的呆毛,突然像被强电流击中一样,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颤动起来,速度快到带出了残影,甚至发出了细微却刺耳的“嗡嗡”声,像是在接收某种极度混乱的信号。

与此同时,奈亚子本人也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身体猛地归位且绷得笔直,原本洋溢着嬉笑表情的脸庞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失焦,仿佛她的意识已经抽离,投射到了某个遥远而不可名状的混乱维度之中。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开合,吐出一连串急促、晦涩、无法完全理解的音节。那声音时而尖锐如同金属刮擦,时而低沉如同深渊回响,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体系,更像是一种机械的警报代码或是来自异次元的呓语:

“……警告……侦测到超规格介入……坐标轴……发生偏转……规则层面……出现结构性扰动……优先级判定……‘坏女人’协议激活……干扰源强度……最低超指数塔级……”

星暝心头剧震,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或者说听懂了也很难理解,但奈亚子此刻的状态和那语调中蕴含的异常,都明确指向了极其严重的变故。“奈亚子!你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试图伸手去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摇醒。

然而,奈亚子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她的呆毛又剧烈地、杂乱无章地抖动了几下,最终伴随着一声“啵”的轻响,如同终于锁定了信号源一般,顽强地、笔直地、不可思议地指向了某个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方向。

紧接着,她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猛地拉扯了一下,从那种失神状态中惊醒,又跳回了正常站姿。但她的脸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极少见的、名为“焦急”的情绪,那是一种“大事不妙”的直觉。

“不好了达令!”奈亚子一反常态,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星暝的手腕。这一次,她的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时玩闹的样子,语气也失去了所有的轻松戏谑,变得急促而严肃,“那个坏女人!她还是忍不住亲自出手干预了!居然直接绕过了表层规则,修改了整个世界的底层存在参数!她……她这是在强行终止我在这里的‘协助权限’,不让我继续帮你了……可恶!明明、明明还没找到机会把这个世界最核心、最要命的真相告诉达令呢!”

星暝被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搞得更加混乱,反手也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追问:“奈亚子!你说清楚!什么坏女人?是葛叶吗?还是别的什么?什么底层参数?什么真相?!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总之,就是情况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糟糕了。”她语速飞快,“那个坏女人,就是站在乌罗酱……也就是葛叶背后的那个更麻烦的存在,她似乎还是执着于要让所谓的‘正史’,按照她推演和期望的那个剧本上演。她不能容忍我这样‘作弊’式的干预……所以直接掀桌子了。”

她停顿片刻,努力想挤出一个让星暝安心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十分勉强:“不过放心吧,达令!”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那些注定发生的悲剧,轻易降临的哦!只是……达令你接下来离开这里之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太吃惊,一定要保持冷静哦。奈亚子我啊……会一直、一直关注着你哒……永远~”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空灵、飘忽,抓住星暝手腕的触感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仿佛正在从这个空间快速剥离。

“等等!奈亚子!”星暝心中一慌,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没问!“你之前说的……复活……让逝去的人回来的方法……”他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即将消散的身影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这是他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也是他愿意忍受这一切荒唐特训的重要动力之一。

奈亚子的身影已经模糊,但她似乎听到了星暝的问题,最后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那个啊……秘密……”,又或者只是星暝的错觉。紧接着,他感觉整个空间在他眼前发生了剧烈的、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和畸变!

深邃的、仿佛具有生命般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般蠕动、沸腾,从中浮现出无数更加幽暗、仿佛由纯粹“无”构成的世界轮廓,还有如同濒死心脏般不规则搏动着的、散发着不祥与绝望光芒的黑暗太阳。一种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乐理、却直击灵魂深处、引发本能无知的诡异“乐声”在四周回荡,这声音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前的奇点,又像是走向热寂终末的挽歌。

星暝来不及看清任何具体的细节,他的意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万丈深渊中强行拽出,一种从漫长、混乱、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骤然惊醒的强烈失重感和眩晕感彻底淹没了他。

感觉像是成功了……摆脱了那个诡异的“梦境”?还是说……这其实是失败了,意味着他落入了另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无法挣脱的陷阱?

……

星暝猛地睁开双眼,一阵剧烈的、如同头颅被重击过的钝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荒凉偏僻的山坡上,身下是硌人的粗糙砂石和已经枯黄干硬的杂草。天空有些灰蒙蒙的,阳光透过云层显得有些刺眼,空气里带着一股雨后泥土的腥气和草木腐烂的味道,虽然不算好闻,但比那异空间中虚无缥缈的感觉真实得多。

他晃了晃依旧昏沉如同灌了铅的脑袋,用手臂支撑着有些僵硬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浑身的骨头仿佛生了锈,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然后习惯性地握了握拳,想感受一下体内力量的状况,以及确认那场诡异的特训到底是不是一场幻梦。

然而,就在他五指收拢、肌肉绷紧的瞬间,异变突生!

他甚至没有刻意去调动气海中的灵力,仅仅是最原始、最简单的肌肉收缩、骨骼发力这样一个近乎本能的动作,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无匹、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力量,便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惊醒,从他握紧的拳头上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他身旁不足百米的地方猛然炸开!不远处,一座高达百米、岩石裸露、寸草不生的荒芜山丘,就像是被一只来自远古的、无形的泰坦巨手狠狠攥住,然后随意地、轻描淡写地猛地捏碎!

没有过程,没有征兆。整座山体在刹那间彻底分崩离析!坚硬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化为漫天飞扬的齑粉,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陨石撞击或超巨型炸弹的引爆!

星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甚至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像平时测试力量那样寻常地握了一下拳头而已!这……这是什么见鬼的力量?!若是他全力施展,怕不是直接都能打穿地心了!简直比他在异空间里感受到的、那已经觉得夸张无比的力量,还要强横、恐怖了无数倍!这种程度的破坏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还好,正如他先前隐约感知到的那样,这确实是一座荒无人烟、连最低等的小妖怪都不屑于在此筑巢的废山,否则仅仅是这无意中的一握,造成的生灵涂炭将是他不愿见到的。

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令人惊骇的力量震撼中回过神来,一个带着极度惊疑、难以置信、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少女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打破了一片死寂:

“这……这种力量——!简直……非人所能及!等等,您,您这副容貌和装扮……您莫非是……星暝先生么?”

星暝闻声,心中猛地一凛,立刻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小心翼翼地、如同履薄冰般收敛着体内那股仿佛脱缰野马、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爆发的恐怖力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年轻女性,看其清秀白皙的面容,似乎还处于少女的青春年华,但那双淡蓝色的眼中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冷静和历经世事的淡然,给人一种颇为成熟可靠的感觉。她身材高挑匀称,留着一头如月光般皎洁、又如瀑布般顺滑的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开来。身上穿着简洁利落的白色衬衫,外套一件青绿色的无袖针织背心,下身是同色系及膝短裙,胸前系着一个精致的黑色蝴蝶结,整体打扮既显得干练飒爽,又不失少女的清新。

然而,在她身侧,一个半透明的、轮廓与她本人有一两分相似的巨大灵体,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幽幽光芒。这个灵体仿佛是她的一部分,又与她的实体保持着微妙的独立。很显然,这位少女并非寻常人类,而是一位罕见的“半灵”。

星暝的目光快速扫过对方,当他的视线落到她右手正稳稳持握着一柄造型古朴、剑柄缠绕着陈旧却结实的绳结的短剑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柄剑……虽然剑鞘和剑柄似乎被精心保养过,擦拭得一尘不染,比记忆中要整洁美观许多,但那种独一无二的、内敛中暗藏锐利的灵压波动——绝对不会错!那是白楼剑!为什么会在这位少女手中?

“呃……我是星暝。”星暝深吸一口气,“你是……?”

白发少女见星暝承认了身份,脸上露出了确认和一丝恭敬之色。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洁却标准的礼节,声音清晰地自我介绍道:“失礼了,星暝先生。我叫魂魄妖灵,是先父魂魄夜冥与母亲白楼唯一的子女。之前曾多次从父母生前对您的描述中,大致了解过您的样貌和气息特征,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地有幸遇见您本人。毕竟……”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您已经失踪很久了。”

“失踪?还有……先父母?”星暝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陷入了一团乱麻,信息量巨大且冲击力十足,“等等,夜冥?那小子……我记得他正值壮年,精力应该旺盛得能连续舞刀弄棒三天三夜都不带喘气的,怎么会……” 他无法理解,那个在他记忆中鲜活无比的武士,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先父”?

妖灵的眼神随着星暝的问话黯淡了几分,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她轻声解释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化不开的沉重:“父亲……他是前不久才安然离世的。他晚年时已然感知到大限将至,便将毕生对剑道的所有感悟、以及属于剑士的信念,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然后……在某一个樱花飘落的清晨,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庭院里的那棵樱花树下,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再动弹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但很快被她克制住。

“母亲……她当时就在父亲身边。”妖灵继续说着,目光落在手中的短剑上,仿佛能透过剑鞘看到曾经的剑灵,“她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脸上平静得就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她只是静静地浮在空中,最后深深地回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舍、歉意和嘱托,轻轻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她的灵体便化作点点荧光,缓缓附在了父亲已然冰冷的身上,一同消散、离去了。”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白楼剑冰凉的剑鞘,“如今的白楼剑,虽然失去了母亲作为剑灵的凭依,变得沉默了许多,但剑身之内,似乎还隐隐残留着母亲的一丝灵性,不愿彻底沉寂。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其他人能够真正使用它、唤醒它了。”

“……”星暝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声音有些干涩,“现在是……什么年号?不,等等,更准确地说,从我‘失踪’那天算起,到底过去了多久?”

妖灵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根据博丽神社的记载和大家的说法,您大概失踪了有五十年左右了吧……具体的时间,或许只有神社的诸位更清楚。提到您彻底失踪这件事时,大家都显得非常难过和担忧呢……”她犹豫了一下,清澈的眼中充满了好奇,还是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星暝先生,您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还是……在进行某种秘密的修行?还有……您刚刚……只是轻轻握了一下拳头,就……”她望向远处那座已然化为平地的荒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您从一开始,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似乎觉得这些问题可能涉及隐私或秘密,她连忙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过,没关系的。”

星暝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带着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告诉你真相,但我现在恐怕真的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的记忆像是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关于奈亚子、关于那片空间、关于特训的具体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只留下一种强烈的“被人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帮助变强了”的朦胧感觉,以及眼前这身完全不受控制、恐怖到令人不安的力量。“现在恐怕有一大堆混乱的事情需要我去梳理、去确认。话说,妖灵,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片荒山野岭?”

妖灵见星暝不愿多谈,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将话题转回自己身上,解释道:“我是在这里等待我必须要打败的对手——源赖光的。”

“源赖光?”星暝眉头紧紧皱起,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梦美教授似乎曾经提到过,是……平安时代一位着名的武将?等等,按照正常的轨迹,他不是应该早就被自己……?五十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活着,而且似乎更加活跃了?

妖灵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源赖光是方今全东国公认的第一武者,剑术、谋略、威望都无人能及。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在此地挑战她。”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必胜的决心,“或许……这也算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稍稍帮助一下如今处境艰难的妖怪一方吧。毕竟,我们魂魄家,尤其是父亲在世时,曾受过大家不少恩惠,这份情谊,我一直记着。”

她进一步说明了在此拦截的缘由:就在不久前,朝廷一位位高权重的公卿——池田中纳言的女儿神秘失踪了,此事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当时的阴阳寮之首——阴阳头安倍晴明亲自为此事进行占卜,得出的结果是:贵女并非被凡人掳走,而是被盘踞在大江山的强大鬼族捉去了。

“或许是朝廷对此类事件早有预案,或许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要铲除心腹大患。”妖灵用平静的语调叙述着,“天皇陛下已经颁布敕令,命令源赖光与其麾下最为骁勇的‘四天王’,再加上以武勇着称的名将藤原保昌,一行共计六人,组成讨伐军,前往大江山,目标直指鬼族首领酒吞童子及其他鬼怪。我打算在他们途经此地时,先与他们的首领源赖光进行一番较量。既是为了切磋武艺,分个高下,验证我所学;也是想试试看,能否在此挫败他们的锐气,或者……尽可能阻止他们,避免一些可能发生的、更严重的后患。”

星暝需要时间消化这些纷至沓来的信息。源赖光没死,反而成了讨伐大江山的统帅?阴阳头的职位变成了安倍晴明?那贺茂忠行那个老家伙呢?是退休了,还是也已经……是啊,五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事情了。大江山鬼族……这难道就是梦美教授她们曾经提及过的、那个在历史记载中颇具传奇色彩的“酒吞童子退治”事件?等等!

星暝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梦美、千百合她们呢?她们是来自未来的人,在这过去的五十年里,她们是否安然无恙?还有紫、星焰、辉夜……他失踪了整整半个世纪!这五十年里,她们怎么样了?是否经历了什么变故?是否……还都安好?虽然自己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似乎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但这失去的五十年时光,以及这身来得莫名其妙、几乎无法掌控的力量,都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焦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到底是谁……那个在他模糊记忆中的、有着银色长发和翠绿眼睛的身影……帮了自己?她最后那未能说出口的某种方法,又到底是什么?

“星暝先生?”妖灵见星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眉头紧锁,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某种无形的东西抗争,不由得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星暝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意识到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和担忧的时候。他对妖灵说:“我明白了。妖灵,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需要立刻离开,去确认一些非常重要、取出一块看似普通、触手温润、内部却蕴含着他一丝独特印记的玉石,递给妖灵,“这个你拿着。只要将它带在身边,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能大致感知到你的方位和状态,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及时联系上你,或者赶过来。”

妖灵接过玉石,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波动,她点了点头,郑重地将玉石收好:“我理解。您请先去处理您的事情吧。无论如何,祝您一路顺风。我也会在这里,履行我作为挑战者的职责和承诺。”

星暝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坚定、继承了父母意志的少女,心中一动,郑重地嘱咐道:“妖灵,记住我的话。挑战强者是武者之道,但前提是保全自身。如果事不可为,对手远超出你的应对范围,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心存死志。活着,比一时的胜负、甚至比所谓的道义都更重要。只要活着,就还有无限的可能。”趁着妖灵认真听他说话,微微颔首的瞬间,星暝悄然调动了些许力量,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在她身上留下了好几道极其隐蔽、蕴含着强大防护力和瞬间传送能力的印记。以他们如今巨大的实力差距,妖灵只是感觉周身似乎掠过一阵极轻微的、如同清风拂过般的痒意,并未察觉任何异常——虽然后来,这些他精心布置、本意是保护的后手,也都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一般,在葛叶那霸道无比的“历史覆写”能力下悄然消散于无形,但那都是后话了。

星暝在心中暗叹一口气,不再耽搁。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魂魄妖灵和她手中那柄承载着回忆的白楼剑,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到了周围的光线与空气之中,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博丽神社。

五十年,整整半个世纪的时光流逝。那里……还会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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