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锐锋营的队伍已踏上前往青阳城的官道。积雪被马蹄碾成泥泞,溅在玄甲上,冻成细碎的冰碴。林浩勒马走在最前面,铁枪斜挎在肩上,目光扫过两侧连绵的山峦——这里是北境与南境的过渡地带,地势渐缓,植被却愈发稀疏,裸露的岩石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
“将军,前面就是‘野狼谷’了。”李铁策马跟上,指着前方一道狭窄的山隘,“去年有商队在这里被劫,据说有零星的蛮族散兵在这一带游荡。”
林浩点头:“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派斥候前出三里,遇敌不必纠缠,回报即可。”他不想在进入青阳城前节外生枝,保存实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队伍鱼贯进入野狼谷,两侧的山壁愈发陡峭,风声穿过隘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野兽在暗处嘶吼。新募的青壮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脸色有些发白——他们虽经过操练,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对蛮族的恐惧早已刻在骨子里。
“别怕!”队列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是姚若曦带领的医兵队。她勒马走在青壮队伍侧面,医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蛮族也是人,砍中了也会流血,没什么好怕的。”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青壮小声问:“姚医师,您见过蛮族?”
“见过。”姚若曦点头,语气平静,“在黑风山,他们的毒箭虽烈,却不如咱们的解药管用。只要你们听将军的命令,保管没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青壮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握着长矛的手也不再发抖。林浩在前面听到这段对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最温柔的方式稳住军心。
午后,斥候回报,前方发现一小股蛮族游骑,大约三十人,正沿着官道劫掠过往的商队。
“将军,打不打?”李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浩沉吟片刻:“打。但要速战速决,别恋战。”他想借此机会,让新募的青壮见识一下实战,也让青阳城的人看看,锐锋营不是好惹的。
他迅速部署:“李铁带五百老兵,从左侧山坳绕后,截断他们的退路;王虎带三百青壮,正面列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医兵队在右侧的巨石后待命,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没有动用战魂领域,也没有依靠战魂录的特殊能力,林浩仅凭实战经验和对地形的判断,布下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伏击阵。
蛮族游骑显然没把这支看似普通的队伍放在眼里,依旧慢悠悠地驱赶着劫掠来的商队,嘴里还哼着粗鲁的歌谣。
“放箭!”随着林浩一声令下,正面的青壮们射出第一轮箭雨。
蛮族游骑猝不及防,倒下了五六个,剩下的人怒吼着抽出弯刀,朝着青壮们冲来。王虎大吼一声,带着青壮们举起长矛,组成一道密集的枪阵。
“刺!”
长矛如林,将冲在最前面的蛮族挑落马下。青壮们虽然紧张得脸色发白,却牢牢记住了操练时的指令,枪阵始终保持着完整。
就在这时,李铁带领的老兵从山坳后杀出,如同一把尖刀,瞬间冲散了蛮族的阵型。
“杀!”
老兵们的刀法狠辣刁钻,显然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新募的青壮们见状,士气大振,跟着呐喊着向前推进。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三十名蛮族游骑被尽数歼灭,被劫掠的商队感激涕零,非要留下几车货物作为谢礼,被林浩婉拒了。
“将军,弟兄们伤了七个,都是皮外伤。”姚若曦带着医兵队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清理好的伤药,“我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林浩看着那些被包扎好伤口的青壮,他们脸上虽有疲惫,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没有退缩,还打了胜仗。
“好样的。”林浩拍了拍一个最年轻的青壮的肩膀,“记住今天的感觉,这就是咱们锐锋营的样子。”
青壮们用力点头,齐声喊道:“锐锋营!锐不可当!”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庙宇不大,神像早已残破,但勉强能遮风挡雨。锐士们清理出一片空地,升起篝火,烤着缴获的蛮族战马肉。
姚若曦带着医兵队在庙角搭起临时的医帐,整理白天用过的药材。林浩走过去时,正看到她在一个小册子上写写画画,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什么。
“在写什么?”林浩好奇地问。
姚若曦吓了一跳,连忙合上小册子,脸颊微微泛红:“没什么,就是记一下沿途的药材分布。前面的山谷里有很多‘止血草’,河边的湿地里有‘消炎花’,这些都是好药材,要是能采些带在身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林浩觉得她多事。
林浩却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上面不仅记着药材名称、生长地点,还有手绘的简图和药性注解,字迹娟秀,条理清晰。他心中一动——这个女子,不仅在战场上救死扶伤,还在为将来的医疗体系做准备。
“做得好。”林浩将小册子还给她,语气真诚,“青阳城缺医少药,这些记录迟早用得上。”
姚若曦没想到他会称赞自己,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篝火跳动的光。
夜色渐深,锐士们大多已经睡去,只有守夜的士兵在篝火旁巡逻。林浩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眉头微蹙。白天的战斗虽然胜利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小打小闹,真正的挑战在青阳城,在那个盘踞多年的赵家,在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镇国公。
“睡不着?”姚若曦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递给他,“我在汤里加了点安神的草药,你喝点暖暖身子。”
林浩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你也没睡。”
“我在整理药材。”姚若曦在他身边坐下,抱着膝盖,望着跳动的篝火,“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林浩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她想说的,或许不只是“以前的事”。
沉默了许久,姚若曦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镇国公……毒……南境……”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姚若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是前太医令,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镇国公在暗中炼制一种剧毒,才被灭门的。这半张密信,是我从家里的墙缝里找到的,也是唯一的线索。”
林浩看着那半张密信,指尖微微收紧。镇国公……又是他。林家的冤案,姚家的灭门,竟然都与这个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有关。
“我父亲,也是被镇国公陷害的。”林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当年他镇守北境,手握重兵,镇国公怕他功高盖主,就罗织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被扔进了死囚营。”
姚若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同情。她一直知道林浩有冤屈,却没想到竟与自己的遭遇如此相似。
“原来……”姚若曦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是。”林浩看着她,目光坚定,“所以,你的仇,也是我的仇。到了青阳城,只要能找到关于镇国公的线索,我一定帮你查下去。”
姚若曦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恐惧,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用力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医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浩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她:“别哭,我们还有机会。”
姚若曦接过布巾,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一丝坚强的笑容:“嗯,我们还有机会。”
篝火渐渐变小,只剩下通红的炭火。林浩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姚若曦肩上——夜里的山风很凉,她的医袍太单薄了。
“谢谢。”姚若曦低声道,将披风裹得紧了些,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青阳城靠近南境,或许能找到你父亲的旧部。”林浩望着青阳城的方向,“镇国公的势力虽然大,但只要我们找到足够的证据,总有一天,能让他付出代价。”
“嗯。”姚若曦用力点头,“我相信你。”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经过今夜的坦诚相对,她对林浩的信任,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战友之情,变成了一种可以托付生死的默契。
山神庙外,守夜的士兵换了岗,脚步声轻得像猫。庙内,林浩和姚若曦静静地坐着,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彼此都知道,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前方的青阳城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就一定能劈开迷雾,找到属于他们的真相和正义。
林浩看着篝火旁熟睡的锐士们,看着身边眼神坚定的姚若曦,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知道,这场征途,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夜色渐深,山神庙在月光下静默矗立,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记录下这段在篝火旁悄然滋生的信任与同盟。而远处的青阳城,还在黑暗中沉睡,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揭开那些隐藏在繁华表象下的秘密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