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射了几箭,须臾间便赚了十几两银子,好不得意,不禁自忖:“一支自削的芦苇杆便能赚二、三两银子,我这赚钱的效率,怕是月儿姐张口闭口的郝师兄都望尘莫及吧!”
然而想到东方月,阿墨心中的喜悦便顿减大半。人越聚越多,阿墨心想:“也好,把昨天削的几十支箭都射完卖掉,能有大几十两银子了,就算将我抓去车师,月儿姐也有盘缠回江南老家去了。”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粗鲁的呼喝:“挤什么挤什么!?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
阿墨看去,跃过人群的脑袋,看到几顶头盔。很快几名士兵分开人群,闯了进来,为首的大声喝道:“此处不准卖艺!”
阿墨一瞧,惊掉下巴,这不是丁麻子么!
丁麻子同样认出了阿墨,登时哑住,但很快给阿墨使了个犀利的眼色,随后继续推搡围观人群:“走走走!都给我散了!快点儿!”
围观的有人不服,高声质问:“集市里都能卖艺,此处为何不能?”
“就是!就是!”人们跟着起哄。
丁麻子扯着嗓子大喊:“老子只说一遍,第一,拥堵路口,有碍贸易!第二,箭矢无眼,易伤无辜!”说完指着阿墨令道:“麻溜儿的,把家伙事儿收起来滚蛋,不然爷爷我没收了!”
一片片嘘声中,人群渐渐散了。丁麻子对其他几名士兵下令:“你们几个,继续巡逻;这卖艺的小子没见过,不知什么来路,现在汉匈紧张,我先抓回去,突击审他一审!”
阿墨乖乖听话,将地上的钱铢捡起收好。待其他几名士兵走远,丁麻子押着阿墨离开。七拐八拐,将阿墨带到一个僻静处,两人拥抱。
“肖校尉,你还活着,太好了!”丁麻子道。
“我没事。沈校尉呢?你可有消息?”
丁麻子沮丧道:“没有,中秋那日,我随沈校尉奉命前来阳关通报军情,当夜就从玉门关传来了噩耗。沈校尉悲痛欲绝,却爱莫能助。”
“后来呢?”
“后来我俩只能留在阳关,此处也无空闲差事,总兵便安排我俩做巡街的兵头子——就像刚才那样,你也看到了。沈校尉那性子,哪受得了干这个?巡了两天就跑了,也没告诉我一声,不知去了哪里。”
阿墨默然点头道:“是……沈兄哪受得了这个?”
丁麻子问:“肖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匈奴想要拿你!现在整个阳关传得沸沸扬扬!”
“知道,你说的可是这告示?”阿墨摸出收好的告示,正要抖开,丁麻子摁住道:“知道你还出来?抛头露面的!”
“匈奴和车师不是要拿我去换东方将军的骨灰么?我来阳关,正是要求见总兵大人,与他商量对策,早做打算。”
丁麻子急劝道:“商量对策?你以为总兵会与你商量对策么?肖校尉,你许是不知,匈奴派了重兵,把守玉门关;朝廷也已经递来文书,要阳关总兵严加防守,勿得轻动。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夺回玉门关的打算!”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战事。你想想,这种情况下,想要立功,将你交出去,换回东方将军的骨灰便是捷径一条!毕竟东方将军一代名将,终身守边,换回将军的骨灰,于总兵而言,不管功绩、名声,都是很好的!”
“丁哥,总兵大人真会这么做?你确定么?”
“我不敢确定,但我周围的阳关守兵都这么想。他们都巴着能抓到你,交给总兵,讨些奖赏!他们有这想法,大约总兵也是这么想的!”
“怎……怎么会……”一时间,阿墨竟有些委屈。
“肖校尉,他们与你又无感情,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个从车师叛逃而来的胡族藩将而已,他们怎知你也曾为玉门关浴血奋战?你赶紧走吧,可别自投罗网!”
阿墨一脸失望,但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坚定地说道:“也没什么。玉门之失,我的确脱不了干系!若能换回东方将军骨灰,我死也愿意。你这就把我抓去见总兵大人,拿些奖赏,这个好差事,可别让别人沾了!”
“肖校尉,你傻呀!就算你把自己交出去,你又如何可知匈奴、车师一定会将东方将军的骨灰还回来?”丁麻子急道。
“这……”阿墨无言以对。
“肖校尉,咱不说废话了,你快走吧,别在这里晃荡了!玉门关的弟兄不剩几个了,你千万保重!”丁麻子哽咽着抱了抱阿墨,转身离去。
丁麻子走了,阿墨心乱如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东方月买些东西回去。于是阿墨买了条围脖戴上,挡住脸,到集市上购了些吃穿用品,又挑了几囊精造的上好箭矢买了,让骅影驮着,离开阳关。
阿墨火急火燎地赶回小院,推开东屋房门,只见东方月靠坐在床上,脸上仍有泪痕,但神色要比阿墨想象的好上许多。
“月儿姐,你……饿么?”阿墨进去,坐在床边问。
东方月摇摇头道:“不饿,你熬的粥,我都吃了。”
阿墨不知该说什么,便静静地陪着,呆呆地望着东方月。
东方月反轻声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怎么说,我身上也流着爷爷的血。”
“那就好,那就好……”阿墨喃喃念叨着。
东方月问他:“墨儿,这两天,你去了哪里?”
“我到阳关去了……我,我赚了好多钱,买了好多东西,咱俩不会饿肚子了。”阿墨掏出一个布袋子,沉甸甸的:“里面都是钱,还有银子!”
东方月轻轻笑道:“墨儿,你真有本事!”
话虽如此,交换过眼神,两人便知道,告示的事儿,其实彼此心知肚明。
“墨儿,你将来怎么打算?”一阵沉默过后,东方月终于开口。
“月儿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东方将军的骨灰回到故土!”
“墨儿,我说的不是这个!况且人死不能复生,你切不可犯傻!”东方月道:“他们不可信!”
“月儿姐,我又不傻,不要担心。”
“你发誓!”
“我发誓!”阿墨扬起左手道:“我肖离墨若骗月儿姐,这辈子……这辈子便再也见不着月儿姐了!”
东方月侧过脸去,叹气道:“这发的算什么誓?”
“这……这誓言还不够毒么?”
东方月又叹道:“罢了,总之你答应过我,绝不犯傻去上他们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