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奉命而行,快马加鞭,不到二十日,便将楼兰王子摩多请到营里。
此时校场上已然耸立起三台投石车,隔着围挡,能看到高高耸立的抛竿,直指云天。
阿柴正在围挡外“欣赏”张太白的杰作,兵士来报:“萨哈将军已将摩多王子请回!”
阿柴大喜过望,见了面,偷问萨哈:“这么顺利?”
萨哈道:“我也是递上手谕才知道,骨都侯的手谕是直接写给楼兰王的,不是写给摩多的!”
“所以,是楼兰王亲自下令摩多前来相援?”
萨哈点头。
阿柴一愣,由衷道:“骨都侯果真高人!”
入帐,只见摩多抱胸而立,面有不悦之色。
“摩多殿下!”阿柴远远伸出双臂,大步入营,要拥抱摩多。
摩多依旧双手抱胸,侧过身去,完全没有拥抱的意思。
“能把摩多殿下请来,实乃我柴里木三生之幸!”阿柴尴尬,搓了搓手。
摩多道:“若不是骨都侯的手谕,谁要来此?跟你有什么关系?骨都侯呢?”
“骨都侯不在,许是回伊吾卢了。”萨哈答道。
“什么?!”摩多面露愠色:“真是荒唐!”转身便要离去。
阿柴慌忙拦住相劝:“摩多殿下,骨都侯的意思,可不是要你来见他。他说得明白,是希望咱们西域各家青年才俊能勠力同心,与右贤王共成大业!”
萨哈跟着劝道:“柴将军正谋划一盘大棋,你若不来加入,待棋局已定,我在右贤王处的功勋可是远胜于你了!你我同期竞技,你是武魁,我是亚军,如今军功落在我后面,你甘心么?”
摩多白了萨哈一眼,没好气地问阿柴道:“说吧,请我来是要做什么?”
萨哈嚷嚷道:“我先告诉你柴将军这盘棋是如何布置的!”
“我对下棋不感兴趣,说,要我做什么?不说我可走了。”
阿柴对萨哈使了个眼色,拍手称赞:“摩多殿下果然是个爽快人!殿下只消知道,这盘棋里,没有殿下,我们连上桌的机会都渺茫,就够了!”
此时,萨哈已取来一卷羊皮卷轴。阿柴缓缓摊开,是一张玉门关附近的地图,上面有很多标注点,又画有一条曲线,随着山形地貌将标注点连接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东方卫为了守护玉门附近的村落,出关巡值的路线。”
“你怎么知道?”摩多狐疑道:“你们在玉门关埋了细作?”
“非也,每次我的斥候亲遇东方卫,或得到东方卫的确切消息,我都细细记录。这幅路线图是我根据记录自己画的。”阿柴说着,面露得意之色。
摩多“哼”一声道:“你也真够闲的。”又问:“说吧,要我做什么?”
“咱们联手,把这老东西做了!”阿柴眼神狠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摩多脸上掠过一丝惊惶,问道:“你要伏击东方卫?他武艺多强,你没听说过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怎会不知?摩多殿下,你别不信,咱们几个,估计也就我跟他实打实地交过手。”阿柴得意洋洋道。
摩多上下瞟了阿柴一眼,“嗤”一声蔑笑:“交过手,你还能活着回来?”
阿柴满脸的得意化作一阵红白,支吾道:“就,就是因为侥幸得还,所以才请你来共议伏击之事!”说完用手沿着地图上的路线比划一阵:“今夜你随我按着路线走一圈,挑一个适合埋伏弓手的去处,射死东方卫!放眼西域,也只有请殿下你出手,才能十拿九稳!”
摩多迟疑一阵,摇头道:“我父王虽说发誓效忠右贤王,但我们楼兰与大汉近十来年秋毫无犯,我为何要帮你去伏杀东方卫?”
“也是,摩多殿下,谁不知道楼兰王对匈奴右庭忠心耿耿,捐资无数?就算我跟骨都侯说你亲汉不战,只怕骨都侯都不会相信。”阿柴阴阳怪气道。
摩多怒斥:“柴将军,你在威胁我?!”
阿柴眼看威逼不成,便行礼道:“不敢不敢!摩多殿下,车合烈死后,西域第一执羽就该是殿下你了。但我也听过有人说,车合烈的第一执羽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摩多王子的第一执羽却只能在靶场上逞逞威风。”
阿柴走到摩多身旁,在耳边低语:“我若是你,便趁早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他们闭嘴!”
这话果然激到了摩多。摩多双拳紧握,咬牙道:“好,今夜便随你去!”
入夜,阿柴、萨哈带了几名随行,在校场外整队,准备出发。摩多身着华丽铠甲,跟在后面,气宇非凡,座下汗血宝马身上如丝的毛发映着银月之光,竟如月色般皎洁,仿佛天上宝驹,踏着人间白雪。
张太白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与一大群参与造车的士兵从校场出来。看到摩多王子,许多士兵一脸崇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在议论那人么?他是谁?”张太白问一名士兵。
那士兵道:“张大师,可不敢乱指!那是楼兰王储,摩多王子!”
“难怪如此出众……”太白暗暗嘀咕,又问:“他又不是美女,你们都在议论什么?因为他有钱?还是长得帅?”
“张大师,你知道车合烈车掌军吗?”士兵反问。
“当然!”张太白正要说自己曾是车合烈座上嘉宾,一想车合烈已是弑君逆党,只能闭嘴。
“摩多王子现在是西域第一执羽,据说箭术不输车掌军!”
旁边几个士兵附和道:
“摩多王子就是太年轻了,早几年出道,跟车掌军比一场就好了!”
“哎,车掌军才是可惜!”
“对对,车掌军可惜了!”
……
正嘀咕时,阿柴听到身后声响,拍马赶来,问张太白道:“进展如何?”
“柴将军,再须两日,第四台便也造好了!”张太白答道,还不忘夸了身边的士兵几句:“您拨付给我的士兵兄弟们,个个给力,帮了我大忙!”
“好!”阿柴环视众人,当场允诺:“车械造完,都有赏赐!”又对从车师带来的石匠下令道:“你,明日起赶紧打磨石弹,分量、质地,问张大师便是,不得有误!”
吩咐完毕,阿柴转马回到摩多身边道:“殿下,今夜此行,若运气不好,兴许会碰到巡逻汉军。”
“我怕他甚?”摩多凛然道:“凭我手上宝弓,座下宝马,谁能近身?”
“摩多殿下果然英雄!”眼见激将法如此奏效,阿柴心下暗暗发笑,嘴上却对摩多夸了又夸,随后扬鞭打马,一声令下,领众人出营往南而去。
是夜,张太白做了个噩梦,梦里,阿墨和摩多怒目而视,各骑战马,相向急驰,两人皆强弓在手,瞄准对方,箭在弦上,弦已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