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贺兰霜刚好走到靠后的持枪镖师身前。听到身后裂风弓响,贺兰霜陡然拔出鸳鸯匕,出手之快,只见一道残影,冷锋过处,那镖师鲜血从脖子喷出。几乎同时,前面的镖师胸口被利箭透入。
还搞不清楚状况,商队已然倒下两名镖师!
贺兰霜眼疾手快,抓过一杆枪,用尽全力朝阿墨的方向掷去。镖师们口中大骂着、呼喊着,呼啦啦围了上来,手持兵器朝贺兰霜身上招呼。
贺兰霜似莺飞燕舞,闪过前几次攻击,且战且退。
那边,阿墨箭矢离弦的同时已经发足狂奔,途中又接连射倒两名镖师,拾起贺兰霜掷来的长枪,冲到贺兰霜身边加入战斗。
贺兰霜初时只能以防守为主,阿墨加入后,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互为倚仗,攻防一体,战力大增。
长枪的枪杆比长矛要软,阿墨一开始还不适应,习惯以后,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枪头神出鬼没,密不透风。丝路一隅,黄沙和着白雪飞扬,簇簇红缨点缀,一众镖师竟无法近身。
阿墨用长枪控制距离,偶尔佯攻一两枪,待镖师防守躲避时,贺兰霜挺身而进,伺机偷袭,一注热血喷出,便是又倒下一名镖师;两人平日里全无演练,此时竟也默契非常!
每倒下一名镖师,胜负的天平向阿墨与贺兰霜倾斜的速度便更快一些……
约摸一柱香多点儿的功夫,站在两人面前的,只剩下一名年轻镖师,右手手臂中了阿墨一枪,鲜血流淌到手掌,正一滴一滴往下坠着;还有一名年长的商人躲在一头骆驼身后,瑟瑟发抖。
那年轻镖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全然不顾生死,疯了般举刀向阿墨和贺兰霜扑来。贺兰霜微微眯起杏眼看他,轻轻一声冷笑,抽匕疾出。
说时迟,那时快,阿墨侧身抢出一步,举枪佯刺,手腕一抖,“啪”一声用枪头将年轻镖师手中的钢刀挑飞到半空之中;随后枪杆一横,将贺兰霜拦住,对年轻镖师冷冷说道:
“你手上都是血,滑腻腻的,连刀都握不住,还要打么?”
那镖师双目通红,恨彻心扉,字字泣血道:“我镖局这么多兄弟被你们杀死了,我爹也被你们杀死了,我不报仇,枉自为人!”
贺兰霜对阿墨道:“别跟他废话,处理干净,拿钱走人!”
躲在骆驼身后的年长商人跑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求告:“两位无非求财,放我们一条生路,所有东西,任凭拿去。”
阿墨喝道:“快滚,别在这碍眼!”
那商人拼命拽起年轻镖师劝道:“世侄,你打不过的,何必送命,听叔一句劝,快走,快走!”
那年轻镖师依然瞪着阿墨、贺兰霜。年长的商人不由分说,将镖师拽起便走。贺兰霜推开阿墨的长枪正要追赶,阿墨一把从后面拉住了她。
“别拉我,你拽我干嘛!”贺兰霜恼道,想要挣开,阿墨却死死抓住不放。
“贺兰姑娘!贺兰姑娘!”阿墨劝道:“求财而已,何必斩尽杀绝?茫茫大漠,他们想报官都无处可去,就这样吧!”
“你不愿干的事儿,我干还不行么?干嘛拦我!”贺兰霜转过身来,气呼呼地瞪着阿墨。
阿墨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摊手说道:“谁说我不愿干了?今日这么酷的开场,不是我想出来的?”
“哼,想什么想?”贺兰霜道:“除了射死那个拿枪的,你还杀了谁?不都是我杀的?”
“我…我明明射倒三人…再说,我这不是防御为先么?要不是我佯攻,你能这么轻松干掉如此多人么?”
“哼,少说两句吧,手下败将!”贺兰霜双手抱胸,臭了阿墨一句。
阿墨心知贺兰霜在拿卓达大会比武的事逗他激他。倘在早时,肯定会大大的不服气,但自车合烈死后,世间一切在阿墨眼里忽然都了然无趣,可有可无。
“对对对,所以汉人孩子进了学堂都要背一首诗,叫《贺兰赋》:
贺兰女侠最强,我是手下败将;
霜霜姐姐最棒,大把银子入账!”
阿墨干脆现编了首诗,一本正经地念了出来。
“知道就好!”贺兰霜笑了,心花怒放地翻找银子去。
阿墨却是习惯使然,急急忙忙将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掩埋在黄沙之下,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骆驼和马儿身上驮的袋子全让贺兰霜给卸了下来,匕首划破,一通翻找,大多是品相很低的西域药材掩人耳目。最终贺兰霜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扔到阿墨脚下:“掂掂,肯定超过一千两。咱二百两银子稳了!”
阿墨转头看了看那俩袋子,口中“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活儿。
“墨公子,还是你心细!”贺兰霜叫道,随后也开始将散了一地的药材、麻袋掩埋。
阿墨只道是贺兰霜在毁灭证据,便赞道:“不错,孺子可教!养成习惯吧。”
一切处理完毕,阿墨道:“走吧。”
“着啥急?还有现成银子没赚!”
“现成银子?啥现成银子?”
“那不就是!?”贺兰霜指着那两匹骆驼,又将一身从商队行李中翻出来的商人男装递给阿墨:“换上!”
阿墨猜到贺兰霜的意图,几乎是两眼一黑,绝望地问她:“别告诉我你要……”
贺兰霜撒娇道:“我的好公子,就陪我等等嘛!”说完将衣服挂到阿墨身上,拖裳拽袂,娇滴滴道:“听话,换上!”
阿墨头一回碰上贺兰霜对自己撒娇,声音又柔又媚,笑靥如花。阿墨无法拒绝,躲到骆驼身后,乖乖换了衣裳。
北风拂动流沙,白雪覆盖莽野。人为的努力加上大自然的助力,没一会儿功夫,劫商现场了无痕迹,没人知道一个时辰前这里发生了多么血腥的事件。
路过的商旅只看到一对少男少女,守着两头骆驼两匹马,无助地在莽野上站着,头上,肩上,沾满了雪花。
“我们就这么站着?要等到什么时候?”阿墨问。
“嗯,就等到‘白头到老’吧。”贺兰霜看了看阿墨雪白的脑袋。
“傻!‘白头到老’可不是这样用的。”阿墨说着,替贺兰霜掸去发上的白雪:“回去多读读书,脑子里别光有银子……”
终于风雪停时,一队去往楼兰的商客路过,询问需要什么帮助。
阿墨识相地闭嘴而立,呆若木鸡。
贺兰霜上前,带着哭腔,柔柔弱弱,屈膝行礼道:“叔叔们,我俩头一回跟家中商队走商,昨日休息时贪玩,骑着马儿乱跑,碰上风沙,失了方向,侥幸得生,却和商队走丢了……回来时已寻人不见,只找到两头自家骆驼。”
说完,贺兰霜嘤嘤地哭了起来。
阿墨和贺兰霜方才经历恶斗,确是一副疲累模样。那商客边打量边问:“常走商的我多少眼熟,怎没见过你俩?你们是哪家商号?”
阿墨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傻傻望向贺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