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给自己找了一身其他暗卫先前留下的冬衣,虽不太合身,但也凑合,不至于冻着;因为是暗卫据点,洞中所存皆是短小兵刃,精巧易携,但枪、矛之类阿墨惯用的长柄兵器一根也没有。还好翻出一袋箭矢,惜乎年久,尾羽残破不堪,也只能是凑合。
两人出发,一路西行。有时一块儿骑着骅影跑一阵,有时阿墨下马步行,让骅影减负,只驮着贺兰霜徐徐前行。慢慢两人愈发熟悉,一同骑马也能有说有笑,没了先前别扭的感觉。
但是关于抢夺于阗国书的买卖,阿墨闭口不提,担心言多有失,惹得贺兰霜生气,又赶他走。
“既然让我同行,该告诉我的,她迟早会告诉我。”阿墨心想。
在林中行了两日,贺兰霜将马打走,领着阿墨往大路来。又走了一段,路边有个简易粥铺。这个季节,往来商客不多,但天气寒冷,聚在粥铺里喝碗热粥,驻足歇脚的行人也不少。
“你记住这个地方,”贺兰霜道:“这个老板春夏卖茶,秋冬卖粥。”
“为何要记?”阿墨问。
贺兰霜翻了个白眼道:“爱记不记。”
“哦,我记下了……”
贺兰霜和阿墨找了条长凳坐下。阿墨身无分文,只能贺兰霜去买粥。
阿墨开始观察周围的客人。若在以前,跟着车合烈的时候,阿墨有所依赖,从不管这些。如今师父不在了,阿墨反而成长起来。
直到老板端上粥来,阿墨都未察觉异样。两人端起粥碗,慢慢地喝了一会儿,阿墨突然发现贺兰霜端着粥碗手指在动。
“暗卫营手语!”阿墨心中一凛。
暗卫营的手语言简意赅。阿墨能读出来,贺兰霜在问:“有异否?”
此时贺兰霜对面一桌,坐有两名食客,正相谈甚欢;越过此二人,再往后一桌,有一樵夫打扮的中年人,也正端着粥碗喝粥。
果然,贺兰霜发问完毕,那人手指也微微动了起来,回答贺兰霜道:“多四人,其余无异。”
“现在何处?”贺兰霜又问。
“今早入关。”樵夫再答。
随后两人再无交流。贺兰霜不动声色喝完粥,又领着阿墨回了林子。
两人爬到一棵高树上,在一根粗壮的枝杈上坐着。
“你都看到了吗?”贺兰霜问。
“姑娘说的可是那樵夫?他是来给情报的吧?”
“呵,算你机灵!”贺兰霜笑,夸了阿墨,旋即面色又凝重起来。
“贺兰姑娘,樵夫说今早入关,指的可是玉门关?”阿墨终于开口问起贺兰霜的“买卖”。
贺兰霜点头道:“是。”
“多四人又是何意?”
“最初,潜伏在于阗皇宫内的同僚给的情报是:使官一人,护卫二人,共三人出使;而今不知怎的多了四人,竟变七人了。”
“七人!”阿墨瞪眼道:“定是觉得事关重大,临时多派了四名护卫。”
“是。使官应该不会武功,我本欲尾随一阵,寻个方便处,出镖杀他左右,再去夺书灭口。如今多了四人,如何对付?”贺兰霜皱眉道:“还好你来了……但即便如此,六名护卫也不好对付。”
阿墨也低头苦思。
“墨公子,你有百步穿杨之能,可否先助我射杀一二?”
“这……”阿墨支支吾吾:“于阗国与我们车师并无交恶,无辜射杀于阗使团,是否……是否不妥?”
“笑话!于阗和车师关系如何,与你何干?你当你还是车师二皇子么?”贺兰霜火起,嘴上自然不饶人:“做买卖不杀人,你跟来作甚?”
“姑娘别生气!射人可以,但也未必就是办法!”阿墨解释道:“那四人若是于阗特地加派的护卫,武功定然不弱,我手再快,能射他两人,终究还需对付四人,买卖也不是十拿九稳!”
“本姑娘的琼花镖难道只是摆设?”
“不管是箭是镖,一旦出手,他们便有防备。再说,若护卫披甲,只怕飞镖伤他不深。”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道如何?”贺兰霜问,显是急了。
“姑娘莫急,不如这样,我做机关,陷住他们,再抢国书!”
“机关?可行?”
“敌明我暗,可以一试,就当他们都是走兽,运气好了,可以一网打尽!”阿墨道。
“如何操持?”贺兰霜狐疑。
“他们走哪条道,姑娘知否?”
“知道,路线情报未变。”
“带我去!”
两人招来骅影,马不停蹄,奔到一条狭窄的官道上。
“使团今早入关,算来明日晚些时候,就会走到这里。”贺兰霜说。
“好,贺兰姑娘下马找个地儿休息,我四处看看。”
阿墨骑着骅影,往来驱驰,细细查探地形后,又找回贺兰霜。
“贺兰姑娘,”阿墨道:“沿此道往东不足二里,有一小山头,山下也有树林,正好动手。你先往那儿去,一路搜集半枯的藤蔓,越多越好。我去猎几只飞禽,然后与你在山下汇合。”
贺兰霜嗔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骅影真是随了你!”
阿墨摇头解释:“也不是为了吃,明日的陷阱,我要射箭触发机关,不容有失!洞里找的箭矢尾羽残破,稳定性不足,我须猎几只合适的飞禽,挑选上好的羽毛,把箭重新修一修。”
“明日动手,全赖一箭。若是不中,前功尽废!”阿墨忧心道。
“好吧,错怪了你了。全依你,我这就寻藤蔓去,咱们在山脚汇合。”贺兰霜说,语气难得温顺。
“行,姑娘小心,山脚汇合,不见不散。”阿墨道。
贺兰霜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不见不散。”
天色擦黑,两人在山脚下的林子里碰了面。阿墨猎了两只无力南飞的老弱灰雁,也抱回不少半枯的藤蔓。
贺兰霜寻到的藤蔓更多,拢作一堆。
“现在怎么着?”贺兰霜问。
“姑娘休息,趁着天光,我先把箭修一修。”
阿墨边说,边拔出几只箭矢,抽掉尾羽,又从灰雁身上仔细挑出可用的翎羽,修剪、换上,固定好。
贺兰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阿墨嘴中叼着根草,双手不停,动作灵巧而细致,贺兰霜竟看得有些痴迷。
“墨公子,你这尾羽,怎么弄得跟之前不太一样?”
“之前只有两片尾羽,现在三片,叫‘三羽箭’。”阿墨将修好的箭矢托在手中细细检查道:“三羽箭,飞得慢些,但更稳、更准!”
说罢,阿墨站起来,抽出一条藤蔓甩到树枝上,走开三十步,将新修的箭矢搭上裂风弓,缓缓拉开,“倏”一声射出,箭矢稳稳地划过一道直线,深深钉到树枝上,“嚓”一声将藤蔓截成两段!
“成了!”阿墨吐掉嘴中的小草道:“明日是死是活,就这一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