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角的惊涛骇浪声犹在耳畔,舰队驶入大西洋,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压抑。这里的海水更深沉,泛着墨蓝的冷光,连海风都带着一股陌生的、混合着燥热与腐朽的气息。永兴四年九月初,舰队沿非洲西海岸北上,根据林奇海图标注,这里被称为“黄金海岸”。
“都督,前方发现大型人工建筑!”了望塔上的声音带着惊异,“石质堡垒,悬挂……从未见过的旗帜!”
郑和举起望远镜。只见一处扼守海湾的岬角上,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西方式堡垒,棱角分明,炮孔森然。几艘体型狭长、悬挂着红底盾徽旗的卡拉维尔帆船停泊在侧。堡垒上空,一股焚烧什么的黑烟袅袅升起,随风送来隐约的哭喊与一丝血腥气。
“是佛郎机人(注:明代对葡萄牙的称呼)的据点。”郑和放下望远镜,脸色凝重。林奇的笔记清晰地描述了这些来自极西之地的殖民者,“贪婪、残忍,以火器与船只横行诸海,所至之处,劫掠奴隶,毁灭古国。”
一艘小艇从大明舰队中驶出,由通译与一名低级军官带领,打着友好的旗帜靠近堡垒,示意沟通。然而,堡垒的回应是一发落在小艇前方十丈处的实心炮弹,激起冲天水柱。
一名身披板甲、留着浓密胡须的佛郎机军官出现在垛口,通过喇叭用充满蔑视的语气喊话,通译紧张地转译:“他说……这里是葡萄牙国王陛下之领土,任何异教徒船只不得靠近,要么立即投降,接受检查与征税,要么……被击沉。”
郑和眼中寒光一闪。他深知,此时退后一步,大明国威将在此地扫地,后续航程将永无宁日。“传令,‘镇远’、‘靖海’二舰前出,横转舰身。让这些西夷,见识一下何为天朝兵威。”
当两艘巨舰,尤其是钢铁打造的“镇远号”,以超越时代的庞大身躯缓缓横过,侧舷那密密麻麻的炮窗依次打开,露出黑沉沉的炮口时,堡垒上的喧嚣明显停滞了一瞬。但傲慢很快压过了惊疑。堡垒指挥官显然不相信这些“东方人”的火炮能超越他们精心布置的岸防炮射程。
“开火!”葡萄牙指挥官下令,堡垒炮口喷吐出火焰和浓烟,数发弹丸呼啸而来,却大多落在距离大明舰船尚有数十丈的海中,激起几朵无用的浪花。
郑和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对方第一轮炮击结束。“测距完毕,敌炮射程不足我七成。”炮术长报告。
“目标,敌堡垒正面炮位与墙体。线膛炮,三轮急速射。”郑和的命令轻描淡写,却宣告了一场屠杀的开始。
“镇远号”侧舷的二十四门新式后装线膛炮,发出了与西方前装滑膛炮截然不同的、沉闷而充满力量的怒吼。炮弹旋转着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以惊人的精度直奔目标。
第一轮齐射,大部分炮弹便精准地砸在了堡垒正面的炮位和墙垛上。不是实心球的撞击,而是装填了林奇指导下研发的“苦味酸炸药”的爆破弹!
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声响起,石块、火炮碎片与人体残肢被抛向空中。坚固的石堡墙体在化学炸药的威力面前如同纸糊,大面积坍塌,浓烟与火光瞬间吞噬了半个堡垒。
第二轮,第三轮……炮火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系统地拆除着堡垒的防御设施和任何可能的反击力量。爆炸声连绵不绝,守军甚至连有效的还击都无法组织。
不到半个时辰,炮击停止。海风卷硝烟,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堡垒已化作一片断壁残垣,只剩下几面残破的旗帜在火焰中燃烧。那几艘卡拉维尔帆船试图扬帆逃离,却被“靖海号”装备的、射程更远的次级火炮轻易追上,一一击沉在港湾出口。
陆战队迅速登陆,清理战场。在堡垒残存的地窖中,他们发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大量准备运往海外的、戴着镣铐的黑人奴隶,以及堆积如山的象牙、黄金。幸存的一名葡萄牙书记官在战栗中交代,此地是他们经营多年的重要奴隶与黄金贸易据点。
“夷狄之行,禽兽不如!”一位随军文官看着被解放的、骨瘦如柴的奴隶,愤然作色。郑和默然,他想起林奇笔记中对大西洋奴隶贸易“人类史上最黑暗一页”的描述,此刻有了血淋淋的实感。
此战,不仅为扬威,更为除害。
“此地战略位置极佳,可为我大明进入西洋之门户。”郑和召集众将,决议于此建立永久基地,“夷人以奴役与掠夺立基,我大明当以贸易与秩序服众。此港,便命名——**‘定远港’**!”
庞大的工程随即展开。依托被摧毁的葡萄牙堡垒地基,大明工匠们以更高的效率与更科学的设计,开始修建更坚固的炮台、仓库、修船厂以及无线电基站。被解救的奴隶,在明白了大明是来解放而非奴役他们之后,许多青壮主动要求加入建设,以换取食物和保护。大明舰队以其强大的武力与迥异于西方殖民者的行为,赢得了第一批当地人的民心。
在清理缴获的文书时,通译们有了惊人发现。从那位书记官口中以及部分未被焚毁的信件里,他们拼凑出了西洋(大西洋)乃至“新大陆”的粗略格局。
“佛郎机人并非唯一西夷。往北有‘西班牙’,亦在疯狂殖民。他们已发现了数块巨大的新大陆,掠夺了海量的金银……他们之间,为争夺土地与财富,矛盾极深。”
更有价值的是,缴获的海图上,清晰地标注了横渡大西洋前往“巴西”的航线。
郑和站在正在兴建的定远港指挥台上,身后是忙碌的工地与飘扬的大明龙旗,面前是浩瀚无垠的大西洋。他手中握着那份缴获的航线图,感觉一条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道路已在脚下铺开。
“佛郎机人以火与剑开路,铸就仇恨与恐惧之链。”他对身旁的徐光启说道,目光深邃,“而我大明,当以技术与秩序为桥,构建贸易与共赢之网。此战,非为毁灭,实为立规。”
他顿了顿,下令道:“将此地见闻,尤其是西夷格局与新大陆航线,详加整理,以无线电急报北疆林公与京师陛下。”
“告诉他们,西洋烟云已散,定远基石已立。大明的下一站,将是佛郎机人地图上,那片名为‘巴西’的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