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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指尖轻叩案几:曹军进犯南郡确是真,邀我联合出兵亦不假。唯独这割让荆南之地......话锋一转,不过是为让我等替他牵制刘备的虚言罢了。
张昭紧接着出列:主公需慎之又慎!先前讨要南郡尚在情理之中,若与曹操合兵......他声音陡然提高,正如子瑜所言,届时与刘玄德便再无转圜余地!
孙权目光扫过阶下众将: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武将们面面相觑。他们虽主张武力夺回南郡,却无人愿与虎谋皮。殿中一时寂然。
见众人沉默,孙权忽然抚掌大笑:既然诸位不言......他霍然起身,本侯决议发兵五万驰援南郡,助刘皇叔共抗曹贼!
孙权与众臣谋议南郡之计,其策如下:
若刘备军驻守南郡之赵云、徐庶等将难挡曹军锋芒,我江东将士便以援军之名进驻南郡协防;若彼辈成功抵御曹军,则我方可趁其战后疲弱之时,遣使索要南郡归属。
此计一出,满座皆惊。在座皆为明眼人,深谙其中机锋所在:无论战局如何演变,江东皆可立于不败之地。若南郡失守,我军以同盟之义入城,纵使刘备远在益州亦无话可说;若南郡守军得胜,则借其元气大伤之际,先礼后兵索要城池。
时至八月仲秋,南郡江陵城头。
赵云与徐庶并肩而立,遥望北方襄樊方向涌来的曹军。但见黑云压境,旌旗蔽空,恰逢天降滂沱大雨,更添肃杀之气。
银甲白袍的赵云任由雨水拍打战甲,对徐庶沉声道:军师且看,主公与云长西取益州之举,竟惊动曹操亲率十万大军来犯。
城楼之上,他负手而立,目光沉沉望向北方——襄阳方向滚滚而来的曹军铁骑,神色未见波澜。
关于刘备在涪城对刘璋动手的谋划,赵云与徐庶知晓得比孙权、曹操更早。
甚至于——
刘备进驻成都的确切日期,他们亦了然于胸。
半月前,刘备便已密令他们护送南郡诸将家眷及文臣西迁益州。
掐指一算——
赵云眉峰微动:简雍、糜竺、向朗、马良、马谡,连同主母甘夫人与幼主阿斗,此刻应已抵达成都。
如今的江陵城,文武家眷尽去,说是座兵营亦不为过。
城中驻军不下三万,纵使曹操率十万之众强攻,短时间内也休想破城而入。
更何况——
他的视线转向城东,夏口方向隐约可见江东军营寨的轮廓。
曹操岂敢在孙权虎视眈眈之际,毫无顾忌地猛攻江陵?
自然,赵云也绝不天真到以为孙权屯兵五万于侧,会存什么好心。
他要的,不过是这三方彼此牵制罢了。
只要曹孙二人未能沆瀣一气,他就有十足把握令南郡稳如磐石。
南郡不破,则荆南无虞。
雨幕中,徐庶撑着油伞走近,恰听见赵云低语,不由轻笑一声。
“十万曹军何足道哉!”
“子龙,比起明刀明枪的曹操,蛰伏东边的孙权才更教人警觉。当年庶混迹江湖时,听过一句糙话——”
“闷声狗,下死口。”
“如今的孙权,正似这般。”
“他虽派人传信,声称是闻曹操南下才来相助,但谁能保证他不想坐收渔翁之利?”
“再说,江东若真有心助我抗曹,只需遣一员将领驻守夏口威慑曹军,何须孙权亲自前来?”
徐庶微微一笑,坚定道:“准备迎战吧!击败曹操,吓退孙权,你赵子龙之名定能如黄老将军般威震天下。”
赵云摇头苦笑:“军师,比起名声,云更愿守住南郡,守住这江陵城。否则一旦有失,云便是主公霸业的罪人。”
说罢,他转身看向身后身披铁甲、淋在暴雨中的霍峻、廖化和周仓:“三位将军,此战便仰仗诸位了!若云战死,请继续守护城池!”
雨水顺着赵云的脸滑落,气氛凝重而悲壮。
霍峻、廖化、周仓三人肃然抱拳:“我等誓与将军共进退!死守江陵城!”话音未落,雨水飞溅。三人随即转身,各自前往城墙驻守。
徐庶静立一旁,眼中满是赞赏。赵云这份临危担当之心,已胜过天下诸多将领。
“子龙莫忧!”徐庶高声道,“南郡尚可坚守,岂能轻言生死?你若战死,如何对得起主公与伯治的期望?此战你我都要活着——活着见证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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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斜飞,徐庶凝视着被雨水浸透战袍的赵云,摇头轻笑,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纸伞。
霎时,北风裹挟骤雨呼啸而过,纸伞随风翻卷,遥遥飘向曹军阵营。
……
江陵城北。
半个时辰后,曹操亲率大军压至南郡城下。
因暴雨暂缓攻城,曹军就地扎营。此时,一名骑兵纵马而出,直抵城门之下。
“城上的人听着!”
“曹丞相奉天子之诏,领十万雄师讨伐逆贼刘备!速开城门投降,可免一死!若负隅顽抗,破城之时,必血洗全城!”
话音未落,骑兵挽弓欲射劝降文书。
“嗖——!”
一箭破空,贯穿其咽喉!
那人栽 ** 下,顷刻毙命。
“曹操假托汉臣之名,实乃 ** !”
城头传来冷喝。赵云收弓现身,傲立城垛,俯视曹军阵前的曹操,声如雷霆:
“曹贼,休逞口舌之利!”
“要战便战!赵子龙何曾惧你?”
“昔日百万军中七进七出,今日亦能教你铩羽而归!”
此言一出,守军士气陡振。
“威武!”
“威武!”
呐喊震天,众将士望向赵云的目光炽热如炬。
曹操早已听见赵云的喊声。
大雨如注,曹操望见城头严阵以待的江陵守军,又见银甲白袍的赵云现身……
他嘴角微微扬起。
“途中,我还感慨这场雨来得及时,驱散暑气,让将士们行军时凉爽些。”
“谁知这雨一下就是半日,我军已至江陵城下,雨势却丝毫未减。”
“江南多雨,曹某今日也算领教了。”
说罢,曹操抬手指向城头的赵云,对众将道:“诸位将军,趁着天色未晴,闲来无事,谁愿出战,为三军助兴?”
“也好挫挫赵云的锐气。”
“呵呵,此人昔日于长坂坡连斩我数十员大将,曹某可是记忆犹新!”
言语之间,曹操非但无半分恼怒,反流露出几分赞赏。
似在感叹明珠暗投,又似艳羡刘备能得此良将效忠。
话音刚落,周遭众将顿时群情激昂。
“末将愿往!”
“末将请战!”
“主公,且看末将手段!”
……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
未等曹操下令,曹休已策马冲出。
“城上赵云!”
“我乃曹休曹文烈!”
“在城头逞威算什么本事?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曹休单骑跃至城下,长枪直指赵云,胯下战马嘶鸣阵阵。
城头之上,赵云冷眼俯视,毫无回应之意,只是再度挽弓搭箭,欲将其一箭射杀。
军阵之中,赵子龙正欲出手,却被一臂拦住。
子龙可敢在万军丛中取那曹文烈首级?徐元直含笑相询。
军师何出此言?区区曹休,某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银甲将军长枪一顿,溅起三尺水花,这世间能胜我者或许有之,但绝非此人!
好!既如此...徐元直望向城外瓢泼大雨,此刻暴雨如注,敌军难行攻城之事。不如出城斩将,振我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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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北门在雨幕中缓缓洞开。
白袍将军单骑突出,枪尖所指之处雨水迸裂:杀——
刹那间,银鞍照白马化作贯日白虹,撕开雨幕直取敌将!
【曹文烈见得来将,非但不惧反而大笑:总算不是龟缩之辈!掌中铁枪震开雨珠,迎着那道银色惊雷策马对冲。
两杆神兵尚未相交,激荡的杀气已搅碎漫天风雨!
暴雨倾盆,烈风呼啸。
曹文烈纵马疾驰,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视野逐渐模糊。然而他手中镔铁长枪依旧稳如磐石,冲锋之势丝毫未减。
与此同时——
银甲白袍的赵子龙逆风而行。雨幕中,他宛若一杆破空而出的锐利长枪,战意沸腾。亮银枪尖始终直指前方敌将,百丈距离瞬息而至。
两杆长枪凌空相撞,火花在雨水中迸溅。第一回合的交锋,二人皆是以刚克刚。
兵器相接的刹那,曹休瞳孔骤缩。他只觉得枪身上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刚涌出就被雨水冲散。
怎会......
曹休瞪大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赵云。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锐利的目光似要刺穿雨幕。
曹文烈,不过尔尔。
赵云声音未落,手中长枪已化作银芒。曹休咬紧牙关,面色涨红地抬起铁枪,却见枪身上已布满细密裂纹。
(
赵云手中银枪力道骤然一收,战马已如闪电般从曹休身侧掠过。
可恨!
曹休耳畔回荡着那句不过如此,胸中怒火与羞耻交织。
他刚要动作——
刹那间。
脊背突生寒意。
生死关头,他猛地偏头闪避。
银枪刺破雨幕的锐响炸开。
曹休瞳孔骤缩,余光瞥见一抹寒芒紧贴右颊。
回马枪!
若迟半瞬——
这记背身突刺的银枪,必将洞穿头颅,当场毙命!
曹休喉结滚动,冷汗涔涔。
他当即伏身紧攥马鬃,催马疾退。
马背上。
赵云眉峰微挑,掠过一丝讶色。
转瞬便归于平静。
一次侥幸,岂能次次逃生?
不过多费些工夫罢了。
曹军阵前。
曹操目睹曹休险些丧命,惊得险些 ** 。
徐晃!
末将在!
持斧大将应声出列。
速援文烈!
定要护他周全!
曹操紧攥马鞭,死死盯着雨幕中那道白影。
多年未见——
这赵云竟愈发锐不可当。
徐晃纵马疾驰,战斧高举,目光如炬直逼前方。
遵命!
他一声回应,已如离弦之箭冲向敌阵。
前方目标。
正是那银甲白袍的常山赵子龙。
这一战,他要雪去年关中兵败之耻。
赵子龙,看斧!
话音未落,斧刃已破空而至。
赵云枪尖轻挑,银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