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听到那句话,没有停下脚步。
他知道雾里有东西在动,但他不能停。苏弦还在他背上,骨琴贴着他的背,很烫,像火烧一样。铁链碰着皮肤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他左手扶着剑匣,右手一挥,阿渔立刻抓住他的衣角。她的手很冷。
小狼走在前面。它贴着地面走,鼻子挨着沙土,每一步都很小心。妖族少年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地图,眼睛盯着前方几根黑柱中间的缝隙。
风停了。
灰雾慢慢往下沉,地上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断开的符文,中间有一道细缝,透出暗红色的光。小狼绕过去,用爪子碰了两下。石板突然抖了一下。
“别碰!”少年大喊。
可已经晚了。
石板两边猛地弹出骨头做的刺,速度快得看不清。小狼翻滚躲开,后腿还是被划了一道,血溅到符文上,发出“嗤”的一声。
陈默把苏弦轻轻放下,靠在倒塌的墙边。他蹲下来检查石板,发现这些符文和丹阁地火室的禁制有点像,但更老,像是被人打断过。
“换条路走。”他说。
阿渔点头,往左边走了一步。脚刚落地,她耳朵后面的鳞片突然张开。她马上抬手:“等一下。”
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过了几秒,抬起头:“下面有人走路的声音。”
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人一起走,脚步整齐,从深处传来的。
陈默看向少年。少年摇头:“地图上没画这里。”
小狼低吼一声,尾巴绷得笔直。它死死盯着右边一个塌陷的入口——那里原本是条通道,现在大部分都被石头堵住了。
陈默走过去,搬开一块大石头,里面露出向下的台阶。台阶尽头,墙上留着烧焦的痕迹和干掉的血迹。他闻到一股味道,像骨头烧完后的灰味。
“就是这儿。”他说。
队伍重新集合。陈默背起苏弦,把骨琴绑紧。阿渔走左边,一只手一直搭在他手臂上。小狼在前面带路,少年殿后。他们一步步走下去。
台阶尽头是个前厅。地上铺着黑色石砖,画着圆圈阵法,已经破了。两边立着两个石像,比三个人还高,长得像蜥蜴,却有两只人手,掌心朝上。
小狼刚走进前厅,地面就响了一声。
“咔”——像机关被打开了。接着,左边石像的眼睛亮了,是两块绿色的玉石,发出幽幽的光。它的嘴慢慢张开,吐出一团黑色火焰。
陈默一把推开阿渔。
黑火擦着他肩膀飞过,落到地上,石头立刻化成液体。他抽出剑匣上的铁链,甩出去缠住右边石像的手腕,用力一拉,石像往前倒。他跳起来,一拳打在石像下巴上。
轰的一声,石像脑袋炸开。
但它没倒下。身体转过来,尾巴横扫过来,打向陈默胸口。他往后跳,一脚踩在阵法裂缝上,整个人被弹飞出去。
阿渔冲上去,右手变成龙爪,狠狠抓向石像尾巴。三条深痕出现,黑色液体流出来,石像动作慢了下来。
这时,苏弦胸前的骨琴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道声音扩散开来,石像全身僵住。陈默抓住机会,跳起来再打一拳,砸在石像胸口。这一拳用了八荒骨拳的力量,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石像终于倒下了。
另一边的石像也醒了,却没有动手。它站着不动,眼里玉石闪了几下,忽然自己裂开,轰然倒地。
前厅安静了。
陈默喘着气,左眼有点发烫。他摸了摸眉毛,手指沾到一点血。阿渔过来扶他,发现他左眼瞳孔边上出现了细细的骨纹,一闪就没了。
“你还好吗?”她问。
“还能走。”他说。
小狼继续往前,穿过前厅,来到一座石门前。门是青铜做的,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枚戒指。陈默从怀里拿出之前捡到的骨戒,放进凹槽。
正好合适。
门开了。
殿内没有灯,只有墙上的矿石发着微光。中间有个石台,放着一个青铜盒子,上面全是符文。四周墙上都是画:八个人跪在一扇大门前,举着骨戒,天上裂开,下着血雨。
字被刮掉了。
少年走到墙边,手指摸着那些刮痕:“有人不想让人知道写了什么。”
阿渔走到石台前,看着青铜盒。她伸手靠近,还没碰到,手掌就开始发烫。她咬牙,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下去。
盒子响了一声。
符文从黑变金,光芒流动,锁打开了。
陈默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卷竹简,颜色发黄,但字很清楚。他递给少年。
少年看完,声音有点抖:“上面写着……八域歃血,共誓断仙途。骨戒不是信物,是钥匙环。集齐八枚,就能打开‘归墟之门’,用万人魂祭,修好天梯。”
陈默盯着这句话。
修天梯。
他想起幽泉谷那个老人说过的话——飞升的路早就断了,有人不想让别人上去。
阿渔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她低声说:“我的精魄,不是为了点亮命烛……是为了开门的时候,献祭纯血龙女,激活最后一道封印。”
少年翻到下一页:“还说,骨尊不是战死的,是被八大域主联手封印的。他们怕他说出真相。”
这时,苏弦咳了一声。
他睁开眼,只是一下。嘴唇动了动:“……原来如此,他们骗了所有人。”
说完,又昏过去了。
但他胸前的骨琴不再流血,反而发出微光,裂缝里有金线慢慢流动。
陈默收起竹简,塞进怀里。他看向阿渔:“你听到了?”
她点头:“他们要的不是飞升。是要重建天梯,让自己成神。”
“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小狼已经在门外等着,耳朵竖着。少年拿出地图,在边上写下“归墟之门”四个字,再用炭笔圈出位置。
妖尊派来的两个妖族强者走了进来,一个守住通道口,另一个站在殿外警戒。
“我们必须快。”陈默说,“他们不会等我们准备好才动手。”
队伍离开石殿,回到遗迹外面。太阳快下山了,风吹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飘走。大家站在一起,没人说话。
陈默拿出竹简,又看了一眼。阿渔站在他身边,手里捏着一片银色纸屑——是从青铜盒角落剥下来的,上面有个符号,像龙角绕着锁链。
小狼趴在地上,前腿伤口裂开,血顺着爪尖滴落。它抬头看天,鼻子轻轻抽动。
少年突然抬头:“风里有味道。”
陈默也闻到了。
铁锈味,混着一点点香灰的味道。
他转身看向遗迹深处。那里的门还开着,但里面的光变暗了。刚才他们走过的台阶上,一个影子正慢慢往上爬,贴着墙,悄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