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脚上的铁链断了。他没有倒下，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踩在冰面的裂缝中间，周围一下子涌起寒气。他的左手还贴在胸口，六枚骨戒很烫，像是要烧进肉里，但他没松手。他觉得疼，但也知道，疼说明他还活着。
白光从他掌心冲出来，直直往上冲。光扫过的地方，那些假的画面开始晃动。柳菁跪在祠堂的样子抖了一下，阿渔被钉住的画面裂开缝，苏弦倒地的身影也模糊了一瞬。
阵外的苏弦手指突然抽了一下。她坐在冰台上，手指全是血，琴弦断了三根。可就在那道光照过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外面的声音，是脑子里响起的一个音符。那是《安魂曲》的第一个音。
她咬着嘴唇，抬起右手，慢慢放到琴上。手指碰到琴弦时，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琴流下来，滴在冰上发出“啪”的一声。但她还是拨了一下。
一个音响了。
声音不大，也不长，但稳稳地传了出去。这个音撞上了骨戒发出的光，嗡的一声散开。那个蓝色的光团猛地转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核心。
阿渔也动了。她靠着冰墙，耳朵后面的鳞片忽然发烫。她睁开眼，看到那道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不像人声，像龙要叫出来的前兆。她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只手伸向空中，好像想抓住光里的某个人。
“陈默！”她喊。
这一声不是求救，是回应。
她呼出一口气，带着银白色的热浪。这口气碰到光的边缘，立刻融进去，变成更亮的一束。光变粗了，压向那些虚假的画面。
三个人的力量连在了一起。
陈默站在最前面，感觉到背后有动静。他知道他们醒了，知道他们在帮他。他没回头，只是把左手攥得更紧。骨戒越来越烫，整条手臂都在抖，疼得厉害，但他没停。
他说：“一起。”
声音不大，但穿过了风雪。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右脚，用力踩下去。不是踩冰面，而是用脚跟砸自己的小腿。咔的一声，骨头裂了点。他借着这股疼，把最后一点力气从身体里抽出来，送到胸口。
白光一下子变强了。
整个冰心阵像是被点燃。那些反复出现的画面——柳菁被拖走、阿渔龙珠碎掉、苏弦手指全断——全都被光吞掉。它们挣扎了一下，然后一块块碎开，变成灰飘走。
焚天骨狱的火重新烧起来。这次不再是灰白色，而是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火从里面往外烧，顺着裂缝蔓延。每过一道裂缝，那道缝就合上一点。滋滋的声音不断响起，像伤口正在愈合。
蓝色光团开始往后退。
它本来浮在阵中央，像个监视的眼睛。现在却被光逼得越来越小，转得越来越快。最后猛地一缩，发出尖叫声。
陈默听出来了。
那不是机器的声音，也不是风声。那是害怕的声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
剑匣还在背上，锁扣只拉开一条缝。火线已经收回，但里面还有动静。他知道，只要再拉一下，就能结束一切。
但他不急。
他回头看了一眼。
苏弦坐在冰上，手垂在琴边，身子摇晃。可她睁着眼，眼睛一直看着他。阿渔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手扶墙，另一只手举着，掌心还有一点微弱的光。
他们都撑住了。
他转回头，右手放在剑匣上。
“结束了。”他说。
手指刚拉开锁扣，蓝光团突然炸开。一股力量冲过来，撞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退了半步，膝盖差点弯下去。但左手还死死按着骨戒，没松。
光没断。
反而更亮了。
那股冲击被弹回去，打在蓝光消失的地方。那里破了个洞，像天空撕开了一角。寒气不动了，风雪停了。四周一下子安静，只能听见三个人喘气的声音。
陈默站着没动。
他感觉体内的焚天骨狱稳定了，裂缝基本好了。骨戒不那么烫了，只剩一点余温留在皮肤上。他慢慢松开左手，低头看了一眼。
六枚戒指都暗了，表面有一层灰，像是被烧过一样。
他抬头，看向阵中心的那个空洞。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幻象没了，那只手也没了。地上的裂缝还在，但不再冒寒气。他知道试炼还没完，但他已经过了最难的一关。
阵外。
冰姬还站着，长袍被风吹得响。她看着阵内慢慢变弱的光，眼神变了。不是吃惊，也不是生气，而是一种很久没见过东西的感觉。
她看见陈默转身，朝苏弦走去。脚步不稳，但一步一步很稳。他伸出手，把苏弦拉了起来。苏弦没说话，把手放在他肩上，借力站直。
阿渔也走过来了。她走到陈默身边，没说话，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角。衣服早就破了，只剩一小片在她手里。
三个人站在一起。
陈默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阵门的方向。
他知道冰姬还在等他。
他也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但他不怕了。
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血和汗，深吸一口气。空气很冷，吸进肺里却有点暖。
他迈步向前。
脚刚抬起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苏弦的骨琴。
琴身的裂缝里闪了一下光，像心跳一样，轻轻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