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陈默的手臂上跳动。他看到前面站着七八个黑袍人，围成半圆。他们的脸上画着红色符纹，眼睛发直，一眨不眨。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像是烂掉的肉泡在水里很久了。
陈默往后退了一步，把阿渔挡在身后。白色的火焰顺着铁链烧到他的拳头上。他盯着最近的两个黑袍人。那两人同时往前走了一步，动作一样，像被同一条线拉着。
火焰碰到黑袍，发出“滋啦”声，冒起一股黑烟。陈默立刻明白，这些衣服不是布做的，是用干枯的皮缝起来的。
苏弦已经蹲下，把骨琴放在身前。她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指尖有点抖。刚才那首《安魂曲》让她脑子还在疼，耳朵嗡嗡响。
“别让他们靠近。”陈默小声说。
话还没说完，左边通道突然震动。脚步声从深处传来，很整齐，像很多人一起抬脚、落地。又一群黑袍人出现了，比刚才的人还多。
阿渔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他们不是活人。”
陈默转头看她。
“没有心跳，呼吸也很弱，几乎感觉不到。但他们身上怨气很重，我耳后都发烫了。”
苏弦抬头问：“你确定？”
“龙族对生死很敏感。”阿渔咬牙说，“这些人死过，现在是被人用邪术控制的傀儡。”
陈默冷笑一声，握紧拳头。白火猛地炸开一圈，逼退三个靠得太近的黑袍人。他们身子晃了晃，没后退，反而抬起手，掌心对着外面。
他们的掌纹是用血画的，弯弯曲曲，像虫子爬过。
“这是引魂咒。”苏弦认出来了，“招魂仪式里的标记，一般只画在死人手上。”
她说完，马上拨动琴弦。一段短音撞到墙上弹回来，形成回声。三个黑袍人停下动作，脸上的符纹一闪一闪。
陈默趁机看四周。通道只有两米宽，前后都被堵死了。后面的队伍已经走到十步之内，再不走就会被包围。
“你能定住他们多久？”他问苏弦。
“一次只能定几个。”她摇头，“太多了。”
阿渔忽然闭眼，皱着眉，嘴唇微动，好像在听什么。几秒后睁开眼，指着左边岔道：“那边！有东西在动——不是人，是气息……和龙宫禁地的味道一样。”
陈默马上决定：“走那边。”
“不行。”苏弦拉住他，“你看墙上在流黑水。”
他顺着看去，岩壁正渗出黑色黏液，慢慢往下流。落到地上变成小黑虫，往鞋底爬。
陈默一脚踩下去，虫子爆开，留下黑印，味道很臭。
“绕不开。”他说，“只能冲。”
他大步向前，白火变成鞭子甩出去。两个黑袍人胸口被打中，飞出去撞墙，脸上的符纹一下子变暗。
其他黑袍人还是往前走，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弦咬破手指，血滴在琴弦上。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她弹出一段急促的旋律，像钉子扎进骨头。
六个黑袍人抱头跪地，脸上的符纹裂开，红光往外冒。
“快走！”陈默背起阿渔，冲向左边岔道。
苏弦收起琴，跟在后面。
身后，那些跪地的黑袍人慢慢抬头，符纹又亮了。后面的队伍继续前进，脚步声还是那么整齐。
岔道更窄，只能侧身走。地面湿滑，踩上去有点粘。两边墙上流的黑液越来越多，有的地方连成一片。
走了不到十丈，前面出现一道铁链拦路。链子有拇指粗，挂着十几个用骨头做的铃铛。风吹过来，铃铛轻轻晃，发出低沉的声音。
“别碰铃铛。”苏弦停下，“这是血祭机关。”
话刚说完，铃声变了。地上出现红色纹路，像干掉的血迹画成的阵。墙上挂着的六具干尸突然睁开眼，眼里燃起绿火。
“鬼奴。”阿渔声音发紧，“他们是守门的傀儡，靠怨气活动。”
陈默抬手，白火变成刀。他准备砍断铁链，苏弦突然按住他手腕。
“等等。”
她蹲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调音玉，贴在铃铛底下。玉刚碰铃铛就裂了。
“这铃铛连着神识陷阱。”她低声说，“直接破坏会触发更强的阵法。”
陈默收回手：“那你来。”
苏弦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琴弦上。这次她不再试探，直接弹《静渊谱》第三章——“止行”。
声音传开，像水波一样扩散。所有铃铛瞬间不动了，连晃都没晃。墙上的鬼奴绿火闪了两下，灭了。
“快。”苏弦额头出汗，“我撑不了多久。”
陈默挥拳打向铁链。白火缠在拳上，一拳砸下。铁链断了，铃铛掉在地上，没声音。
他回头：“能走吗？”
苏弦点头，脸色发白。她把玉收进袖子，手指还在抖。
三人穿过断链，继续往前。通道开始往下斜，坡越来越陡。空气变冷，呼出的气马上结成霜。
阿渔一直闭着眼，像在感应什么。她紧紧抓着陈默的衣服，手指都发白了。
“骨戒不在这里。”她突然说，“但它在下面，很深，被什么东西压着，像一座山。”
陈默没说话。他知道她在找方向，不能打扰。
苏弦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黑袍人没追进来，但她知道危险还在。骨琴一直在轻微震动，说明邪气没散。
通道尽头出现一座拱门。门框是黑石砌的，上面刻着扭曲的文字。中间有一道裂缝，像是被大力劈开后又被强行合上。
阿渔走近时，耳后的鳞鳍突然抖了一下。她停下，伸手摸石墙。
“这里有龙血。”她说，“时间很久了，但还没干。以前一定有人从龙宫逃出来，躲在这里。”
陈默盯着拱门的裂缝：“我们进去。”
“等等。”苏弦拦他，“门上有封印，虽然坏了，还有点力量。随便进去可能会惊动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早就知道我们来了。”陈默看着她，“你听。”
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是那种整齐的步伐。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靠近。
“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阿渔说。
陈默不再犹豫。他举起右手，白火顺着铁链接到拳上。下一秒，整条手臂燃起火焰，狠狠砸向拱门裂缝。
轰的一声，石头乱飞。裂缝变大，露出后面的黑暗空间。
三人冲了进去。
眼前是个很大的殿堂。地面铺着灰白色的石板，每块都刻着人脸。那些脸闭着眼，张着嘴，像在无声地喊叫。
殿堂中间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青铜匣子。匣子表面罩着暗红的雾气，不断扭动，像活的一样。
阿渔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骨尊留下的气息。”
苏弦扶着墙喘气：“第五枚骨戒就在里面。”
陈默刚要上前，苏弦突然伸手拦他：“不对。”
她指着石台周围。地上的人脸石板眼角流出鲜血，血流成线，全往石台底下流。
“这是活祭阵。”她低声说，“谁要是踏上石台，就会被抽干精血。”
陈默眯眼：“那怎么拿？”
“我来。”苏弦放下琴袋，“我用琴音震开雾气，你们趁机去拿匣子。”
她说完，双手按上琴弦。指尖又渗出血，滴在骨琴上。
琴声响起，第一声撞到墙反弹回来。雾气剧烈翻滚，青铜匣子“咔”地响了一声。
陈默正要动，阿渔突然大喊：“别过去！”
她扑上来抱住陈默的腿：“地下……有东西醒了！它在笑！”
陈默低头看她。她脸色惨白，瞳孔缩小，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
苏弦的琴声一下子停了。
整个殿堂安静下来。
只有地底传来一声轻笑，很低，很近，就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