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很大，冰宫的出口快要被封住了。陈默一只手按在剑匣上，骨链挂在身后，上面的火光还在闪。他看着前方走来的三个人，最前面的是血罗刹——一个三米多高的红色骷髅，站着不动，十二把骨头做的刀浮在空中，全都对准了他们。
阿渔紧紧贴着他的背，呼吸很轻。她没说话，但悄悄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很紧。
“你能走吗？”他小声问。
“能。”她回答得很快。
话刚说完，血罗刹就冲过来了。一步踩下，地面直接炸开，那些骨刀从四面八方飞来。陈默抬手，骨链立刻射出，在身前织成一张网。火焰和骨刀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一把刀擦过他的肩膀，衣服破了，肉也被划开。
他没有后退。
他知道不能停下。
血罗刹双拳砸地，寒气顺着冰面快速蔓延。陈默脚下一滑，跪在地上，咬牙撑住，左手按住冰面。八骨戒突然发烫，一股热流顺着胳膊往上冲。
“你吃过多少人的骨头？”他抬头盯着血罗刹的眼睛，“今天，轮到你被锁了。”
话一出口，左眼突然发热。皮肤上的纹路亮了起来，火焰从身体里冲出来。脚下冰层开始碎裂，蓝色的火喷了出来。血罗刹竟然往后退了半步，眼眶里冒出黑火，和陈默的火撞在一起，爆出一道强光。
火光照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阿渔忽然松开了手。
“别管我！”她低吼一声。
下一秒，她的身体迅速变长，银光一闪。一条百米长的龙从天上俯冲而下，尾巴一扫，打中血罗刹胸口，两把骨刀当场断掉。龙爪扣住它的肩膀，用力往下压，把它的半边身子打进冰里。
陈默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她不该这么做。
她刚经历情劫，身体还没恢复，强行变成龙会伤到根本。但他已经拦不住了。
血罗刹怒吼，身上的骨刀全部转向，对准阿渔。十把刀同时刺进龙身，从背后穿出来，带出大量蓝色的血。血落在雪地上，冒起白烟。
阿渔疼得全身发抖，但她还是用尾巴死死缠住血罗刹的脖子，翅膀张开，像钳子一样夹紧。
“走！”她的声音直接传进陈默脑子里，“去散修城！现在就走！”
陈默喉咙一紧。
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下？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走，她拼命就没有意义。
他低头看向剑匣，里面的三千骨链嗡嗡震动。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八骨戒上。戒指立刻响了起来，不停地震动。他抽出十二根最粗的骨链，末端燃起蓝火，像铁链一样甩出去。
骨链绕住血罗刹的腿，又缠住地上的石头，狠狠拉紧。
血罗刹拼命挣扎，地面晃动，一时挣不开。
陈默跳起来，一脚踢中它的头。骷髅头一歪，他趁机翻身，跳上龙背。阿渔的身体在抖，翅膀边缘有裂口，还在流血。
“抓紧。”他对她说。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脖子，让他坐稳。
陈默把骨链另一端收回剑匣，用力一拉。整条链子绷直，把血罗刹的下半身拖进裂缝更深的地方。那骷髅双手死死扒着地，指甲都裂了，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们逃不掉！”它声音沙哑，“魔宗的人到处都是！你们走到哪，杀到哪！”
陈默不理它。
他轻轻拍了下龙背。
银龙展开翅膀，冲上天空，穿过风雪。地面越来越远，血罗刹的身影变小了，吼声还在传来。几把骨刀追过来，被骨火烧断，掉进雪里。
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陈默低头看阿渔。她还维持着龙形，但气息越来越弱。翅膀上有一道新伤，很深，蓝血不断流出。他伸手按住伤口，掌心发热，用骨火把伤口烧合。血止住了，但皮肉还是裂着。
“你还清醒吗？”他问。
她轻轻点头。
“撑住。”他说，“我们还没到。”
龙影穿过云层，向南飞去。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片灰色，是散修城的方向。但他们离得太远，中间全是荒地和雪山。
飞了不到半小时，阿渔身体突然一晃。
陈默马上抱住她的脖子。她的体温在下降，鳞片也没了光泽。他摸到她耳朵后面的鳍膜，本来是透明的，现在发灰发白。
“你太累了。”他说。
她没回应。
他知道她在硬撑。
他回头看了一眼。天上没人，暂时没有追兵。但血罗刹不会放过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很快会有更多高手追来。
他必须赶在被包围之前进城。
可阿渔的状态，恐怕撑不了多久。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八骨戒还在发烫，不是警告，倒像是某种感应。他想起药姑说过的话——狂血丹要用救人者十年阳寿做引子。他曾经用自己的血救过她。现在她又拼命护他，伤上加伤。
他不能再让她出事。
银龙继续往前飞。风更大了，雪打在鳞片上啪啪响。陈默用骨链在周围织了一圈屏障，挡住一些寒气。左眼还在烧，脸上的纹路没熄。他不敢闭眼，怕火失控。
又过了小一会儿，阿渔的速度慢了下来。
翅膀扇得吃力，高度也在降低。陈默知道，她快不行了。
“再坚持一下。”他说，“前面有个山洞，先落地休息。”
他指着前方岩壁上的一个黑口，看起来像个废弃的矿道。虽然不安全，但总比在天上好。
阿渔低叫了一声，调整方向，慢慢滑向山洞。
落地时，前爪一软，跪倒在内。陈默跳下来扶她。她想变回人形，只变了一半——上半身是阿渔，下半身还是龙尾。她靠在墙上，脸色发青，嘴唇没血色。
陈默蹲下检查伤口。除了背上的贯穿伤，肋下还有一道裂口，是刚才被骨刀划的。他撕下布条包扎，血很快浸透。
“你需要休息。”他说。
她摇头：“不能停……他们会追来。”
“我知道。”他看着她，“但我不能看你倒下。”
她睁眼看他，眼神很虚，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你说过……要带我走。”她声音很小，“不是让我看着你死。”
陈默没说话。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我答应过。”他说，“我不走，你也不许走。”
他站起来走到洞口，望着外面的风雪。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到。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得挡在她前面。
他打开剑匣，抽出三根骨链缠在右臂上。火焰在链子尖上跳动。他靠着墙坐下，眼睛盯着外面。
阿渔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平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陈默低头，发现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碎玉——暗红色，边缘不齐，像是从一块完整的牌子上掰下来的。他认得这块玉，和玄明子、血罗刹身上的一样。
她睁开眼，声音虚弱：“这是……我在冰宫捡的。”
陈默接过玉牌，摸上去很冷。正要收起来，玉牌突然发烫，表面渗出黑血。血聚成一张人脸，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他立刻把玉牌扔到地上，一脚踩碎。
黑血蒸发干净，地上留下焦痕。
他回头看阿渔，见她额头出汗，眼角有血丝。
“你怎么了？”他问。
她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陈默不信。
他扶她躺下，把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她一直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
他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
洞外风很大。
洞里很安静。
只有她的呼吸，一下，一下。
陈默盯着洞口，手里的骨链微微震动。
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