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踩在出口的碎石上，右脚刚落地，脚下的石头就裂开了，沙子从缝里往下掉。他的左臂已经变成白骨，手指紧紧抓着剑匣上的铁链，骨头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苏弦趴在他背上，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还没站稳，前面的灰雾突然动了起来，一个人影慢慢出现。
那是个由黑骨头拼成的身体，关节缠着黑雾，头歪着，眼窝里闪着紫色的火光。那张脸，是玄明子。
“你们逃不掉。”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腐烂的味道。
陈默没停下。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脑子里一直在响，但没刚才那么厉害了。他知道这是邪尊留下的念头，想让他害怕。可眼前的人不是邪尊——是玄明子，是他教自己练功的师父，也是把柳菁推上祭坛的人。
玄明子抬手，黑雾变成一把刀，砍向陈默的脖子。
陈默侧身躲开，动作很慢。右腿断了，血不停地往外流。他不去捂伤口，反而用断腿用力一蹬，借力向前扑。就在要摔倒的时候，他左手狠狠打了一下胸口。八骨戒变得很烫，背后的焚天骨狱影子一闪。
下一秒，骨链从剑匣里射出来，像蛇一样绕住玄明子的脖子。
陈默往后拉，地面被划出两道深印。右腿只剩半截骨头，每拖一步都带出血丝。
玄明子大吼，黑雾变成长长的触手，扎进陈默的后背。一根刺进肩膀，一根穿过腰。疼得他看不清东西，但他还是死死抓着骨链。链子越收越紧，玄明子的头发出咔咔声。
“你早该死了。”陈默说话，声音很哑。
玄明子冷笑：“我死？我是为你铺路的人。没有我，你怎么走到今天？”
陈默闭上眼睛。他想起以前——柳菁站在村口，手里拿着一朵野花，笑着说想去看看外面的山。那天晚上，月亮变红，村里人说她是灾星，把她绑上祭坛。而玄明子，只是站在高处，一句话都没说。
他心里烧起怒火。
他左手又打了一下胸口。八骨戒突然亮起金光。背后的焚天骨狱炸开，黑色火焰喷出来，一下子吞掉了玄明子。
玄明子挣扎，黑雾乱扭。身体开始变形，皮一块块掉下来，露出下面紫色的触手——那是邪尊的力量，在控制这具尸体。
“你以为你能斩断因果？”声音变得尖利，“他是你师父！你敢杀他？”
陈默睁开眼，左眼里有骨纹在烧。
他不说话，只把链子再拉紧一点。玄明子半个身子都被火烧着，黑雾嘶叫着消失。
这时，苏弦动了。
她手指勾住怀里的断琴——只剩一根弦的破琴。她没力气坐起来，但还是用尽全力把琴推出去。
琴飞出去，没有声音。
但它穿过空气，插进玄明子的心口。七块调音玉同时炸开，碎片扎进黑雾里。每一块玉里都闪出一个影子——那是过去骨将的怨念，封了很久，现在终于出来了。
玄明子身体一下子僵住。
琴深深卡在胸口，黑雾从七个地方喷出来，像撕破的布条。他张嘴，发出不像人的尖叫。
陈默抓住机会，猛地一拉骨链。
焚天骨狱的火彻底吞掉玄明子。他的身体开始碎，骨头变成粉末，黑雾被火吸进去。最后只剩一个头挂在链子上，眼里的紫火忽闪忽闪。
陈默看着那张脸。
“你不是师父。”他低声说，“也不是叛徒。你只是被吃剩的渣。”
说完，他挥手一甩，骨链横扫过去。
一道紫雾从头里冲出来，想钻进裂缝。骨链中途转向，直接打断。紫雾落地就烧起来，变成青烟没了。
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半圈，停在陈默脚边。
火灭了，焚天骨狱的影子收回体内。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裂缝，吹动小石头。
陈默站着不动。
右腿废了，左腿靠骨链撑着才没倒。背上的苏弦还有温度，但呼吸越来越弱。他低头看她，发现她嘴角有血。
他伸手轻轻擦掉。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断琴。琴裂了，弦断了，玉也全碎了。他默默放进怀里，贴着苏弦的位置。
他转身，朝东边走。
海岸线在前面几百步远，黑色礁石立在浅水里。远处海浪翻腾，天上乌云压着。他知道龙宫遗址就在那边，也知道阿渔在等他。
他迈出一步。
左腿撑不住，身子一晃。骨链缠上手臂，把他拉起来。他继续走，脚步很重，每一步都留下血印。
风越来越大。
吹起他破烂的衣服，也吹动胸前的铁链。八骨戒贴着皮肤，还有一点热。
他走过最后一段乱石，终于踩到结实的岩石。
海水漫上来，泡沫泛着青光。他站在岸边，抬头看天。
东边的云后面，透出一丝光。
他抬起脚，准备再走。
就在这时，苏弦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角，很轻，好像怕弄疼他。
陈默停下。
他低头，听见她呼吸微弱，说出一个字：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