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倚在岩壁上，右臂断口处的黑线正缓缓向上蔓延。他低头看了一眼，那颜色比先前更深了，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血管中游走。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抬起左手，按住了左眼。
左眼开始发烫。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从怀中取出一颗洗髓丹，丹药呈金色，表面纹路清晰。这一颗与之前的不同，是完整的。他凝视两秒，随即一口吞下。
丹药刚入喉便化开，一股炽热如熔铁般的气流直冲腹中。他立刻运转《玄骨炼天诀》，试图将这股力量引导至全身经脉。然而药力太过狂暴，刚行至胸口便骤然炸裂，经脉如同被利刃割裂般剧痛。
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
骨骼发出细微的响动，一根根断裂，又缓慢愈合。尤其是右臂，自肩至指尖都在颤抖。断去的小指处尤为疼痛，新生的骨节正在急速生长。
就在此时，灵根所在的位置猛然一震。
那是藏于丹田中的一团灰气。此刻，这团气息开始崩解，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带着刺骨寒意。他能清晰感知到修为正在下滑，原本稀薄的灵气也变得紊乱不堪。
这不是突破，而是一场摧毁。
但他不能停。
一旦停下，这枚丹药便会化作剧毒，将他焚为灰烬。
他强凝心神，死死护住灵根残存的部分。药力持续冲击，将旧有的杂质一点点冲刷殆尽，新的气息则悄然凝聚。灰色逐渐褪去，转为青色，最终趋于稳定。
中等品阶。
成了。
可还远未结束。
识海深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竟敢篡改灵根？”
声音冰冷，宛如金属摩擦。陈默猛然睁眼，眼前虽无影像，但他已然知晓——邪尊残魂降临了。
它察觉到了变化，正试图侵入他的神识。
“下等灵根乃天命所定。”那声音冷然道，“逆命之人，必遭天罚。”
刹那间，枯河村的景象浮现眼前。村民围拢而来，指着他的鼻子咒骂他是灾星。有人投石，有人焚烧他的房屋。那一张张扭曲的脸，混杂着讥笑与怒斥，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他呼吸一滞。
左手瞬间压向左眼。
骨纹烙印骤然亮起，金光自眼中迸射而出，直击识海中的幻象。那些村民的身影如纸片般燃烧殆尽，连同邪尊的声音一同湮灭。
四周重归寂静。
他喘了口气，嘴角渗出血丝。方才那一击耗去了不少心力，但他撑过来了。
再看右臂，黑线已停止蔓延，停滞在肩膀下方。虽仍存在，却不再移动。他试探着输送一丝灵气过去，这一次，未被吞噬。
有效。
他盘膝坐下，调息养气。体内残余的药力仍在经脉中流转，他将其一点一点压缩进丹田，融入新生的灵根之中。
时间悄然流逝。
天光破晓，晨曦自洞口斜照而入。他睁开双眼。
眸光清亮，似能穿透岩石。他站起身，活动肩胛。体内的灵气运行通畅，再无往日阻塞之感。骨骼也愈发坚韧，尤其是右手，断口处已然结痂，皮肉之下隐隐浮现出淡色纹路。
他走到角落，一脚将炼丹炉踢入灰堆，又搬来几块石头掩埋。随后整理衣袍，背上剑匣。
洞外风轻，拂面微凉。他立于洞口，回首望去。
洞内空荡，唯有灰烬与几块焦黑的碎石。
他迈步而出。
步伐稳健，毫不迟疑。穿过荒草坡，来到药田边缘。此时已有弟子开始劳作，有人提桶浇水，有人蹲身除草。无人注意他。
他伫立片刻，抬起右手端详。
断指处已生新肉，色泽浅淡，触感坚硬。他缓缓握拳，毫无痛感。
远处钟声响起。
三记洪音，是主峰召集弟子的信号。寻常此时，外门弟子皆需前往听训。他却未动，也未前行。
他知道，玄明子在等他。
他也明白，对方必定已察觉异样。
但他不再畏惧。
他向前几步，停在一间破屋前。这是他的居所，门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开。屋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床一柜，墙角堆着几件旧衣。
他走入屋中，坐在床边。
外面的钟声仍在回荡。
他闭目内视，感受体内灵气流转。一切如常，甚至超出预期。左眼中的骨纹烙印安静沉寂，不再闪烁，仿佛天生刻印其上。
忽然，右臂断口处微微一抽。
他睁眼，低头看去。
结痂的皮肤下，似有异物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