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铮蜷缩在冰霜与毒泥的污秽混合物中,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脚踝上那株僵死的根苗,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反复穿刺肺叶。幽蓝冰霜已蔓延至他脖颈,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发黑,像埋进了腐败的树根。“呃…”他喉间滚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涣散的目光死死钉在林燊燊背上,“解…药…”
林燊燊掌心那块玄武岩的温度骤然升高,棱角灼烧着新生的皮肉。元初湖深处沉寂的生机被这垂死的质问激得狂涛翻涌,又被更深的刺痛死死摁回。他猝然转身,染血的手指隔空点向荣铮脚踝——那株冰霜覆盖的根苗竟在吸吮宿主最后的体温,缓慢搏动着幽光!
“解药?”林燊燊声音淬着冰渣,一步踏碎地上凝结的毒泥,“将军的血肉,不就是它最好的养料?”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触到荣铮脖颈蔓延的冰霜,“‘盘龙扣’的毒针扎进去时,您可没问过药性。”
公海,“海妖号”游艇甲板。香槟塔折射着刺目阳光,苏策烽瘫在象牙白的躺椅里,紫檀佛珠早不知丢进了哪个浪头。平板上“荣铮冰雕照”如同索命符——脚踝处那株幽蓝根苗已爬满大腿,冰霜下的肌肤呈现坏死般的青黑。更刺目的是照片水印:一串用“灰烬霉菌”基因残片编写的动态密钥,正疯狂吞噬他海外账户最后的屏障!
“疯子…林家小子是个疯子!”苏策烽神经质地撕扯着丝绸睡衣领口,喉结因恐惧剧烈滚动。他哆嗦着点开家族加密频道,嘶吼声混着海风灌进麦克风:“大姐!收手吧!那根…那根会吃人啊!”
频道死寂。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沉闷的爆炸杂音——来自苏家老宅地下数据中枢的自毁余波1。屏幕瞬间血红:【信号永久丢失】。
最后一根弦,崩了。
农场西线,冰封的废碱滩正沦为活地狱。“神农”系统主屏上,代表梭梭母株的翠绿光斑在冰茧包裹中微弱闪烁,旁边数据触目惊心:【生物活性:4%|共生根反噬速率:每分钟抽取宿主3%核心体温】。荣铮的生理监测曲线已跌穿红线,嘴唇泛出死寂的绀紫。
“体温32度!心肺功能衰竭临界!”青禾的哭腔在寒风中打颤,“共生根在…在把他当人肉电池!抽干最后一滴热量维持自身休眠!”
赤红炎的金丝眼镜蒙着冰雾,指尖在冻僵的虚拟键盘上敲出绝杀指令:“启动‘断链’!强电流脉冲靶向共生根植入点!能量等级…足以熔毁合金!”
“熔根?”林燊燊一把按住赤红炎的手腕。军靴碾过冰壳的脆响由远及近——荣铮的副官带着整队野战医疗组狂奔而来,便携式体外循环机冷凝管结满白霜。“根断了,毒还在他骨髓里腌着。”林燊燊目光扫过医疗组惨白的脸,“想让他活?”染血的手指猛然戳向冰封的矿井口,“就把那‘冰疙瘩’…挖出来!”
命令如同掷入冰湖的烧红铁块。耿炎眼珠子血红,抓起高频破冰钻:“c组跟老子下井!d组架保温通道!零下一百多度?老子给它来个热炕头!”
钻头啃噬冰层的尖啸撕裂死寂。垂直井口喷涌的寒雾中,保温管道如同巨蟒扎向深渊。深潜镜头传回的画面剧烈抖动:幽蓝冰茧已被钻开脸盆大的缺口,内部翡翠般的根髓暴露在热风下,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起冰晶簌簌崩落!
“冰茧核心温度回升至零下六十!”监测员嗓音劈裂,“生物活性…回升至7%!”
几乎同时!荣铮脚踝上那株死寂的根苗猛地一颤!幽蓝冰霜龟裂,一缕翠绿光芒顺着根须注入他青黑的血管!已经拉平的心电监护仪陡然跳起一个微弱的波形!
“反哺!共生根在反哺宿主!”青禾尖叫。
希望的火苗刚窜起,巨幕警报再如血瀑冲刷!【警告!‘虬龙’管网压力激增300%!水体污染指数超标!】画面切到d-12区泄洪口——本该冻结的管道竟喷出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浓烈的枯荣素甜腥与辐射尘锈味!
“母株在排泄!”赤红炎镜片寒光爆射,“它把消化不了的剧毒…全吐进灌溉渠了!”
墨绿毒液如同溃堤的污河,顺着支线管网扑向农场核心试验田!那里有正在挂果的赤焰草莓、膨大期的朱星西瓜、即将成熟的炎阳稻…仙农根基所在!
“关闸!手动关闭所有支线阀门!”耿炎对着耳麦咆哮。
“关不住!”操作员绝望嘶喊,“根须把阀门…焊死了!”
毒流汹涌,瞬息即至。林燊燊抓起操作台半块冻硬的毒泥——那是根须排泄物的凝结块。枯荣素的甜腥混杂着腐败植物气息冲入鼻腔。他五指发力,毒泥在掌心碎成黑渣。
“焊死?”染血的手指捻着黑渣,林燊燊眼中寒芒如刀锋出鞘,“那就让它…吃个够!”他劈手夺过赤红炎的平板,调出核心试验田的三维地图,指尖划过一片片青翠的作物区,最终狠狠戳在一处空白地带——“把泄洪毒流…引到b-7区废土!用那片盐碱死地…当它的毒尿盆!”
“b-7区?”耿炎一愣,“那鬼地方连石头都能腌成咸菜!倒毒水进去…”
“咸菜?”林燊燊将掌中毒泥碎渣狠狠拍在地图上,“再撒把盐,才够味!”他指向屏幕角落——那里是雷震小队刚传回的实时画面:十几台“蜂巢”正将满载的草木灰倾倒入b-7区龟裂的盐碱壳!“草木灰强碱性,混合毒液里的重金属离子…”青禾瞬间领悟,“会生成絮凝沉淀!把毒素锁在土层!”
一声令下,管网改道!墨绿毒龙咆哮着撞入b-7区。嗤——!刺耳的白烟冲天而起!毒液与高碱土壤剧烈反应,翻滚沸腾,迅速凝结成灰绿色的胶冻状固体,如同大地生出的溃烂疮疤,将致命毒素牢牢封存!
危机暂缓。林燊燊却猛地看向矿井方向。深潜镜头里,冰茧缺口处的翡翠根髓搏动陡然加剧!一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色物质,正从根髓深处缓缓渗出…
“那是…”青禾放大画面,声音发抖,“生物体主动排出的…‘记忆毒素’?它在剥离‘盘龙扣’的污染烙印!”
黑色物质触碰到冰茧内壁的瞬间,异变陡生!
滋滋——!
冰茧内壁被腐蚀出缕缕黑烟!整个矿井通道剧烈摇晃!包裹根髓的幽蓝冰晶以黑烟为中心,蛛网般皲裂蔓延!一股狂暴的吸力从裂缝中爆发,井口保温管道如同面条般被抽紧、扭曲!高温热风倒卷着冰晶碎屑喷涌而出!
“冰茧要崩了!”耿炎目眦欲裂,“快撤钻机!”
迟了!钻探臂被无形的巨力绞住,合金骨架发出濒死的呻吟!更恐怖的是,那裂缝中渗出的黑烟如有生命,顺着保温管道逆流而上,直扑井口!
“关闭热风!立刻关闭!”赤红炎厉吼。
阀门旋死。黑烟在管道口凝成翻滚的墨云,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败血液和枯萎植物气息的恶臭弥漫开来。离得最近的几名工人吸入黑烟,瞬间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神经毒素!”青禾的尖叫变了调,“母株在排泄‘盘龙扣’的核心污染源——它把‘灰烬霉菌’的基因诅咒…吐出来了!”
黑烟如活物般扩散。林燊燊抓起防毒面具扣在脸上,透过镜片死死盯住翻滚的毒云。掌心那块玄武岩滚烫如烙铁,崩缺豁口处粘附的荆棘纹章残片,在高温下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排泄?”他嘶哑的声音穿透防毒面具的滤芯,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矿井深处那团搏动的翡翠根髓,“它丢出来的,是拴着链子的狗。真正咬人的牙…” 寒光在他眼底凝结,“还藏在冰疙瘩里!”
矿井深处,冰茧的裂缝已蔓延如蛛网。一缕翠绿根须刺破幽蓝冰壳,尖端分泌的粘液裹着黑烟,如同淬毒的獠牙,在死寂中缓缓探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