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器的金属外壳在1100个大气压下发出细微的嗡鸣，林默的目光掠过舷窗外悬浮的深海雪——那是无数海洋生物的残骸与粪便，在探照灯的光束里像被冻住的星尘。三天前从光脉洞穴带回的薄膜样本此刻在培养皿里微微发亮，苏晴正用显微探针轻触那层半透明的膜，针尖刚接触，样本突然收缩，表面浮现出与星尘碎片同源的螺旋纹路。
“它在复制能量结构。”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微观世界的变化，“你看这些纹路的密度，比光脉管壁的样本高了三倍，像是在……进化。”
林默的注意力却被声呐屏吸引。屏幕边缘突然跳出一串不规则的脉冲，频率与光脉的能量波动完全同步，但源头不在下方的海沟，而在上方——距离深潜器两公里的水层，有东西正快速下沉。
“不是鱼类洄游，速度太快了。”他切换到热成像模式，一个橙红色的光点正冲破深海温跃层，轨迹笔直地指向他们，“体积很大，体温恒定在37c左右……是哺乳动物？”
深潜器的警报突然尖叫起来。那东西在距离他们五百米处停下，热成像显示它的体型像一头座头鲸，却长着六对鳍状肢，躯体表面覆盖着银色的鳞片，鳞片在探照灯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和鼻孔，只有一块凸起的菱形晶体，正对着深潜器的方向发出蓝绿色的光芒。
“它在扫描我们。”苏晴突然按住震颤的培养皿，薄膜样本的纹路竟与那生物晶体的光芒产生了共振，“鳞片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含钛量超过40%，这不可能是自然进化的生物！”
那生物突然摆动鳍肢，周围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道直径十米的漩涡。林默操纵深潜器紧急后退，却发现推进器的动力正在流失——漩涡中心的磁场强度是地球磁场的二十倍，金属部件都在被磁化。更惊人的是，漩涡里漂浮的深海雪突然排列成规则的图案，组成一串与光脉洞穴相同的螺旋符号。
“是光脉的守护者。”林默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插画，画中深海生物的背上驮着发光的管道，“它不是来攻击的，是在传递信息。”
他让苏晴取出星尘碎片，碎片刚靠近观察窗，那生物的菱形晶体突然爆发出强光，旋涡中的符号瞬间升空，在海水中组成三维影像：无数类似的银色生物正沿着全球的光脉游动，它们的鳞片反射着光脉的光芒，像给地球系上了十二条银色的腰带；影像切换到数万年前，一颗陨石坠入马里亚纳海沟，光脉从撞击点喷涌而出，第一批银色生物从光脉中诞生，用身体堵住陨石造成的裂缝；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人类的深潜器第一次潜入海沟时，银色生物在远处观望，晶体中映出微弱的、好奇的光芒。
“它们是光脉孕育的共生体。”苏晴的声音带着颤音，薄膜样本此刻完全展开，像一片透明的翅膀，“鳞片里的钛元素来自陨石，光脉的能量滋养了它们，而它们用金属躯体加固光脉的管壁，这是地球自我修复的机制！”
银色生物的晶体光芒渐弱，旋涡缓缓平息。它摆动鳍肢，露出腹部的一道伤痕——那里的鳞片脱落了，露出下面粉红色的肌肉组织，伤口边缘长着半透明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愈合处的新鳞片泛着与薄膜样本相同的光泽。
“它受伤了。”林默放大热成像，伤痕周围的体温明显偏高，“看伤口的形状，像是被某种尖锐的金属撕裂的，边缘还有高温灼烧的痕迹。”
就在这时，远处的光脉突然剧烈闪烁，银色生物的晶体瞬间变红，它朝深潜器发出一串急促的符号，然后转身冲向光脉的方向，鳍肢拍打出的水流在海水中划出银色的轨迹。林默调高声呐的探测范围，发现在光脉尽头的洞穴周围，有十几个不规则的金属信号正在移动，发出的声波频率与私人军事公司的深海钻地弹完全一致。
“他们找到光脉的源头了。”苏晴握紧拳头，薄膜样本突然破裂，释放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撒向光脉的种子，“样本在传递最后的能量，我们得去帮它！”
深潜器追着银色生物的轨迹前进时，林默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那生物冲到洞穴前，六对鳍肢同时展开，鳞片竖起组成一道银色的屏障，挡住了钻地弹的攻击。爆炸的冲击波让海水剧烈震荡，深潜器像一片树叶般摇晃，等视野恢复清晰，屏障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银色生物的晶体暗淡了许多，却仍用躯体堵住缺口，菱形晶体中映出光脉流动的光芒，像在燃烧自己最后的能量。
“把星尘碎片的能量导给它！”林默突然想起祖父的话，“星尘是光脉的种子，能激活共生体的潜能！”
苏晴将碎片固定在能量发射器上，当蓝色的能量束击中银色生物的晶体时，奇迹发生了——它躯体表面的鳞片开始再生，缺口处涌出银白色的光雾，光雾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螺旋结构，与光脉的能量流融为一体。周围的海水突然沸腾起来，更多的银色生物从光脉中游出，它们的晶体连成一片，组成比之前坚固百倍的屏障，钻地弹的攻击在屏障上只能激起细小的涟漪。
“是共生网络。”林默望着屏幕上同步上升的能量读数，“它们能共享彼此的能量，就像光脉连接全球的深渊一样。”
当最后一枚钻地弹在屏障外爆炸时，银色生物的晶体集体转向深潜器，光芒组成一行人类的文字：“守护不是孤独的战斗。”随后，它们转身游向光脉深处，鳞片反射的光芒在海沟底部拉出长长的光轨，像给黑暗系上了无数条银色的丝带。
深潜器上浮时，林默把星尘碎片贴在观察窗上。碎片的光芒与下方光脉的光芒连成一线，仿佛在地球的血脉里注入了新的力量。苏晴的笔记本上，新画的光脉路线图旁多了一行批注：“银色生物的鳞片里，藏着地球的记忆——它记得每一次创伤，也记得每一次愈合时，那些伸出的援手。”
舱内的培养皿里，薄膜样本的残骸正在分解，化作细小的光点融入海水。林默知道，这些光点会顺着洋流回到光脉，成为孕育新生命的种子。而那些银色的守护者，此刻正沿着光脉游动，它们的晶体中，第一次映出了人类深潜器的影子，像在记忆里，刻下了新的共生伙伴的模样。
深渊的黑暗依旧浓稠，但此刻，林默透过观察窗看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未知与恐惧。光脉流动的光芒里，银色生物的剪影来来往往，像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地球最深的秘密，也网住了人类与深渊之间，那份刚刚萌芽的、彼此守护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