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凉汴京时,清莲坊的灯笼刚点起,王二婶正把邓文迪按在井边搓衣。他那身污秽锦袍泡在冷水里,被揉得像团烂菜,肥脸皱成苦瓜:“王二婶,这都搓破三层皮了……”话未落,兜头被泼了满脸井水。“少嚎!”王二婶抡起木槌砸向石板,水花溅他一脸,“柳太傅说了,搓不满百件衣裳,就扔去莲池喂根须!”
韦长军捏着“四”字莲幡,金焰在指尖明灭。幡上含苞莲纹渗着油光,像灯盏残油。“潘金莲,‘莲种九相’第四种?”
潘金莲用断莲草汁染符纸,素银珠花在灯影里晃:“我爹写‘四曰莲灯,以油养魂,灯芯藏莲丝’——会化灯盏吸人精气,被缠者如木偶随灯走。”
“张班主说城西灯匠老周头不对劲。”潘巧云往灯里添清莲露,灯苗跳了跳,“他夜里挑绿灯往乱葬岗跑,跟去的流浪汉,转天就成了痴呆。”
阿木抱桃木莲台,瘸腿蹭到门口:“我见过那灯!老周头在乱葬岗用针穿灯芯,线滑溜溜的,像根须纺的……”
话未落,巷口马蹄踏碎青石板,邓文创的嚣张呵斥撞进来:“哪个敢扣我二哥!”
众人回头,见巷口停着花哨马车,车旁立着月白锦袍的邓文创——瘦高虚浮,眼角上挑,一颗痣随冷笑抽搐,身后八个佩刀仆人桀骜而立。他瞥见井边的邓文迪,折扇“啪”地合掌:“二哥怎弄成这副模样?乡野村夫也敢动我邓家人?”
邓文迪扑到井栏哭喊:“三弟救我!这婆子把我当驴使,姓韦的还想烧我喂根须!”
王二婶抡木槌砸他背:“放你娘的屁!要不是柳太傅压着,你早被乱棍打死了!”
邓文创脸色一沉,折扇指王二婶:“掌嘴!”仆人刚冲,就被裴如海桃木剑拦住,剑刃抵咽喉:“你哥勾结邪祟害孩童,真当开封府是摆设?”
“邪祟?”邓文创嗤笑,眼角痣抽搐,“我看你们才是妖人!”他撒出锦袋,数颗白珠落地化根须缠向韦长军,“我哥的莲种奈何不了你们,倒是我小看了……”
“一家人果然一路货。”韦长军金焰骤起,根须瞬间成焦灰,“你哥成了根须养料,你也想步后尘?”
邓文创慌了,转身想上马车,却被雪团扑住裤脚。绿瞳映出他慌乱脸,竟与邓文迪被吓尿时如出一辙。
“想走?”韦长军一脚将他踹回洗衣盆前,金焰在他月白锦袍上燎出小洞,“你哥搓的衣裳没干,你替他搓完。”
王二婶按住他肩,往盆里扔块黑抹布:“搓不干净坊门门槛,就用你锦袍擦!”邓文创憋红了脸,抓起抹布胡乱蹭,月白锦袍沾了污泥,比邓文迪还狼狈。
恰在此时,巷口飘来异香,像莲蕊混着灯油。雪团炸毛低吼,绿瞳映出盏游动的绿灯——灯影里,老周头面无表情挑灯,身后跟着三个眼神发直的孩童,正是今早城外未归的虎子、丫丫和小石头。
“来了!”韦长军金焰凝成短刃,“裴兄护好孩子!”
老周头的灯笼忽明忽暗,灯油晃出诡异涟漪,照得他脸泛青黑。“韦小哥,买盏莲灯?”他咧开黑黄牙笑,“能照见心里最想的人……”灯芯突然爆绿火,三个孩童齐刷刷往灯笼扑,嘴里喃喃“娘在里面”。
“别碰!”潘金莲甩出断莲草汁符纸,贴在灯盏上。绿火“滋”地缩成豆大,老周头掏出铁剪,剪刃缠油亮莲丝:“坏我好事!”
莲丝如活蛇窜向莲儿。韦长军金焰横扫,莲丝蜷成焦团,却从地下钻出更多,织网罩向孩童。“灯芯藏政和三年孩童头发!”裴如海桃木剑挑清莲符,红光劈网,“用清莲露混真心护他们的眼泪破它!”
阿木掏出小瓷瓶:“这是莲儿怕黑攒的眼泪!”潘巧云混上清莲露泼向绿火。“滋啦”一声,绿火翻腾,灯芯爆火星,火中孩童虚影纷纷散了。
老周头瘫在乱葬岗哭:“我对不起孩子们……它逼我熬灯油,说不照做,就让我儿子魂困灯里……”
韦长军捡起灯笼底座,见刻着“五”字,旁画莲蓬,莲子颗颗如珠。“第五种,‘莲珠’。”
王二婶揪着邓氏兄弟往回拖,两人裤脚沾着绿火燎过的焦痕。暮色里,清莲坊的灯笼依旧亮着,春生突然指乱葬岗:“韦大哥,那颗星星在动!”众人望去,暗红星子拖着尾迹往城里飘,像颗会飞的莲子。
韦长军握紧桃木剑,金焰在掌心跃动。夜色再深,总有灯盏能照破黑暗,就像邓家兄弟的哀嚎混着孩子们的歌声,鲜活得让邪祟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