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汉中的血战与襄阳的烽烟牵动天下目光之时,荆南的暗流终于化作滔天巨浪。江东大都督陆逊,这位被孙权寄予厚望、隐忍多时的年轻统帅,在确认曹仁主力猛攻襄阳、朱然全琮成功牵制永安赵云后,终于亮出了蓄谋已久的獠牙!
长沙,吴军大营。
陆逊立于高台,目光如冷电,扫视着下方集结完毕、杀气腾腾的数万江东精锐。战船如林,帆樯蔽日。
“将士们!”陆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汉室倾颓,刘备僭号,窃据蜀地,更夺我荆南故土!今曹丕天兵伐蜀,襄阳鏖战,永安受制,此乃天赐良机,收复江陵,雪我江东之耻!”
他手中令旗猛地挥向西北:
“兵贵神速!全军听令:水师主力,由吕岱、徐盛统领,即刻拔锚,沿湘江入洞庭,转道长江,全速西进!步军精锐,由朱桓、周舫统领,轻装疾行,沿陆路直扑江陵!目标——江陵水寨与城东!三日之内,兵临城下!破城之日,人人重赏!”
没有多余的聒噪,只有冰冷的杀意。江东的战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湘江的波涛;精锐步卒则如同沉默的洪流,沿着官道向西北席卷而去。陆逊本人坐镇中军楼船,目光深邃,他算准了蜀汉的荆州主力被曹仁牢牢吸在襄阳,永安之兵被牵制,成都的诸葛亮鞭长莫及,江陵守将文聘虽勇,但绝非自己对手!他要以雷霆之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这座控扼长江中游的命脉之城!
江陵城,水寨帅府。
斥候带来的消息令人窒息:发现大规模吴军船队自洞庭湖口涌入长江,前锋已过巴陵,直扑江陵!陆路亦有大队吴军精锐疾行而来!
“陆逊!他终于来了!”文聘脸色凝重,“传令!全城戒备!水寨战船退入水城!封闭水门!弓弩炮石就位!点燃烽燧,告急襄阳!”
然而,未等命令完全传达,一个身影在亲卫簇拥下,悄然步入气氛紧张的帅府。来人一身青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面容清癯,眼神却深邃如渊,仿佛能洞察一切。
“文将军,不必惊慌。”
刘长明羽扇轻摇,步履从容地走向主位舆图,声音平静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江陵,乃荆州命脉,不容有失。”他目光扫过众将,落在年轻而略显紧张却眼神坚定的张苞、马谡身上,“张苞、马谡!”
“末将在!”“学生在!”二人出列。
“张苞,汝领本部精锐,协防东城,听文将军调遣!务必勇猛敢战,为诸军表率!”
“末将领命!”张苞声如洪钟,虎目生威。
“马谡,汝暂随我左右,参赞军机,记录文书,留心观察战局!”
“谡,遵命!”马谡躬身,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求知的光芒。
刘长明随即转向舆图,羽扇轻点:“陆逊此来,必求速战!其锋锐,不可硬撼。我军当以‘挫其锐,耗其力,待其变’为要!”
“文将军,水寨防御依前策,以火船、拍竿、铁索、强弩为主。敌舰若近,先以火船扰其阵型,拍竿击其楼船,弓弩射其甲板!不求击沉多少,但求阻滞其靠近水门!待其攻势稍疲,可择机以艨艟精兵,出小水门逆袭其疲敝之船!”
“傅彤!命汝率本部精兵,守御城东正对陆路要冲!多备滚木礌石,强弓硬弩!待吴军攻城器械靠近,以火油焚之!敌若登城,死战不退!”
“高翔!汝为预备,随时听调,填补各处缺口!尤其注意吴军可能以地道偷袭!”
“ 征集城中青壮,编入辅兵,搬运守城物资,救护伤员。马良总督后勤粮秣,务必充足!”
“再遣快马,告急襄阳关君侯!言明陆逊主力攻江陵,请其务必设法分兵,袭扰吴军侧后或粮道,以分其势!”
刘长明的部署,清晰果断,瞬间稳住了江陵的军心。有卧龙亲临坐镇,纵使陆逊亲至,江陵军民也升起了不屈的战意!
陆逊的大军,如期而至。
吕岱、徐盛的庞大舰队,气势汹汹地扑向江陵水寨。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山岳,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然而,迎接他们的是: 数十艘点燃的火船,如同自杀的火鸟,顺流而下,直冲魏军船队前锋!吴军急忙以拍竿、弓弩阻击,仍有多艘艨艟被火船撞中,烈焰腾空!
水寨箭楼和水门城墙上,蜀军强弩齐发,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钉入楼船船体,木屑纷飞!
当吴军船只顶着箭矢火雨,艰难靠近水门时,水寨内沉重的拍竿轰然砸落!轰隆!一艘吴军楼船的侧舷被砸开巨大破口,江水疯狂涌入,船体迅速倾斜!同时,水门铁闸紧闭,水下暗桩铁索密布,吴军冲船撞得头破血流,却无法撼动分毫!
吕岱、徐盛久攻不下,损失不小,只得暂时退后重整。陆逊立于楼船,看着江陵水寨固若金汤的防御,眉头微蹙:“蜀军水寨防御,竟如此严密有序?文聘无此能……诸葛亮,果然是你!
朱桓、周舫统领的江东步军精锐,是真正的百战之师。他们顶着城头如雨的箭矢,将上百架云梯、数十架冲车、井阑,艰难地推近城墙。
“放!”随着朱桓一声令下,吴军阵后的投石机开始怒吼!燃烧的火球和巨大的石弹呼啸着砸向城头!城墙在颤抖,垛口被砸碎,烟尘弥漫,守军出现伤亡。
“稳住!避石!”傅彤在城头奔走呼喊,声音嘶哑。蜀军士卒依托掩体躲避。石雨稍歇,更恐怖的景象出现!云梯车如同巨兽的臂膀,搭上城垛!
“滚木礌石!砸!”守军奋力将重物推下!云梯摇晃,吴军惨叫着跌落。但后续云梯不断架设。
“倒金汁!”恶臭滚烫的粪汁沸油倾泻而下!城墙下顿时响起一片骇人的惨嚎!火焰随之燃起,吞噬云梯和士兵。
然而,吴军的韧性超乎想象!后续梯队踏着火海,顶着浓烟,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锋利的钩爪搭上城垣,精锐的吴军甲士开始登上城头!
“长枪手!顶住!”傅彤双目赤红,亲自挺枪杀入登城吴军之中!他武艺高强,长枪如龙,连挑数名吴兵!张苞怒吼如雷,挥舞长矛加入战团,所向披靡,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高翔率预备队及时赶到,死命堵住缺口。城头陷入惨烈的白刃拉锯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寸城墙都在反复争夺!
刘长明坐镇城楼中枢,羽扇轻摇,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洞察着整个战场。他不断下达指令:
“调西门守军一营,速援东城!”
“弩箭集中射击吴军井阑射手!”
“火油储备,优先供给东北角楼,那里压力最大!”
“告诉傅彤,再坚持半个时辰,援兵即到!”
他的指挥如同精密的机械,将有限的兵力与资源调配到最需要的地方,硬生生顶住了吴军一波又一波狂暴的攻势。陆逊在城外高坡观战,看着江陵城如同磐石般在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心中对刘长明的忌惮更深一层:“好一个诸葛亮!守得滴水不漏!”
战事陷入残酷的僵持。吴军攻势虽猛,但在刘长明严密的防守和蜀军顽强的抵抗下,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突破。江陵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吴军士气在惨重的伤亡和持续的挫败感中开始下滑。而城内的箭矢、火油、滚木等消耗巨大,兵员疲惫,压力同样巨大。
深夜,帅府灯火通明。刘长明、文聘、傅彤、张苞、高翔等人围坐,气氛凝重。马谡侍立刘长明身侧,眉头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
“丞相,吴军攻势虽稍缓,然其兵力仍盛,陆逊用兵如神,恐有后招。我军物资消耗巨大,恐难持久。”文聘忧心忡忡。
“傅彤将军伤势如何?”刘长明关切地问。
“皮肉之伤,无碍!”傅彤拍着胸脯,“只要丞相在,末将还能再杀三百个吴狗!”其勇烈之气感染众人。
张苞也道:“丞相!让末将带兵出城冲杀一阵吧!挫挫吴狗锐气!”
刘长明微微摇头:“陆逊用兵,最善设伏。夜间出城,风险太大。当务之急,是破其根本。”他的目光转向舆图上荆南四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马谡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拱手道:“丞相,学生有一愚见,或可解此困局!”
“幼麟,速讲!”刘长明鼓励道。刘长明知道马谡其实是不笨的,熟读兵书典故,时不时就能冒出一个好点子,只是实战……反正这辈子刘长明是不会让马谡统兵的。
马谡指着荆南地图:“陆逊新得荆南四郡不过年余,其统治根基远未稳固!尤其长沙、零陵,昔日石韬、孟建太守殉国,士民感念汉恩。吴军在此地征粮抽丁,手段酷烈,早已民怨沸腾!许多心向大汉的士族豪强,只是迫于吴军兵威,敢怒不敢言!”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军何不双管齐下?
策反内应: 可速遣精明干练、熟悉荆南情况之死士,如零陵旧吏,携带丞相亲笔密信及重金,潜入长沙、零陵等地,秘密联络那些心怀汉室、不满孙权的士族豪强!许以重诺,约定时日,在其境内发动变乱!或袭扰吴军粮道,或占据城池,或散布恐慌!此乃‘攻心’!”
断其粮源: 同时,散布流言于荆南民间及吴军营中:言陆逊在江陵损兵折将,粮草不济,欲强征荆南存粮以充军资!此流言一出,荆南百姓必恐慌藏粮,士族豪强更会抵制征粮!吴军粮草转运必生大乱!此乃‘断粮’!”
马谡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陆逊大军远征在外,根基不稳,全赖荆南粮秣支撑。若后方生乱,粮道被扰,军心必乱!纵使陆逊有通天之能,也难为无米之炊!届时,其不退兵,更待何时?”
帅府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赞叹!
“妙计!”文聘击掌,“此乃釜底抽薪!”
“幼麟此策,直指要害!”傅彤也由衷佩服。
刘长明眼中露出赞许的光芒,羽扇轻点马谡:“幼麟此议,深得兵家‘攻心为上’之精髓!甚善!”他立刻下令:
“文将军,即刻挑选熟悉荆南、忠勇可靠之死士数人,携带密信重金,由熟悉小路者护送,星夜潜入长沙、零陵,联络旧部豪强!”
“马谡!由你负责拟定流言内容,交予可靠之人,设法在荆南民间及吴军下层士卒中散播!务必使其迅速蔓延!”
“传令各城,再坚持数日!转机,就在眼前!”
马谡的计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在荆南掀起了惊涛骇浪!
荆南,长沙郡。
数支打着“复汉”旗号的小股武装,突然在湘江沿岸袭击了吴军的运粮船队,焚毁粮船数艘!零陵郡内,数家大族紧闭坞堡,抗拒吴军征粮吏,甚至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陆都督在江陵败了!要抽光我们的粮活命!”“江东人要抢光我们的粮食!”恐慌在民间蔓延,百姓纷纷藏匿粮食,市面粮价飞涨。吴军派往各地催粮的部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制和暗中破坏,粮草征集效率骤降。
江陵城外,吴军大营。
陆逊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来自荆南的急报如同雪片般飞来:粮道被袭、豪强异动、流言四起、征粮困难……更让他心焦的是,来自襄阳和永安的军报也相继送达:曹仁猛攻襄阳十余日,损兵折将,寸功未得,已显疲态,有退兵迹象!永安方向的朱然、全琮回报,赵云、庞统防守严密,无机可乘,继续对峙徒耗兵力!
“诸葛亮……好手段!”陆逊看着地图上四面楚歌的态势,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既有不甘,也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叹服。他深知,自己精心策划的奇袭,已被刘长明彻底识破并化解。如今,江陵城在刘长明坐镇下,固若金汤,强攻无望。后方荆南不稳,粮草命脉受到严重威胁。盟友曹仁即将退兵,侧翼威胁解除,关羽随时可能腾出手来南下夹击。 永安方向亦无进展。
再打下去,不仅无法拿下江陵,自己这支深入敌境的精锐,甚至有陷入重围、被刘长明和回援的关羽东西夹击的危险!江东的元气,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权衡利弊,陆逊展现出一代名帅的果断与隐忍。
“传令!”陆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吕岱、徐盛水师,今夜起分批后撤,退守巴丘,控制洞庭入口!”
“朱桓、周舫步军,明夜子时,偃旗息鼓,分批拔营,有序撤回荆南!多布疑兵,迷惑蜀军!”
“通告各军,荆南有乱,需即刻回师平叛!此乃战略转进,非战之败!军纪务必严明,有敢骚乱、掉队、劫掠者,斩!”
吴军的撤退,如同其进攻一样,迅捷而有序。当江陵城头的蜀军发现吴军营寨一夜之间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一些虚设的旗帜和草人时,才意识到敌人已经退兵。
“退了!吴狗退了!”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刘长明、文聘、傅彤、张苞、高翔、马谡等人登上残破的东城城楼。望着远方吴军撤退卷起的烟尘,以及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残破的攻城器械,众人心中百感交集。
“丞相神机妙算!陆逊小儿,终究不敌!”傅彤激动地抱拳,身上伤口崩裂也浑然不觉。
“幼麟之策,功不可没!”刘长明赞许地看向马谡。马谡连忙躬身:“全赖丞相运筹帷幄,将士用命,谡不敢居功。”
张苞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瓮声道:“可惜让这碧眼贼跑了!不然定要生擒陆逊!”
刘长明羽扇轻摇,目光投向荆南方向,深邃如海:“陆伯言,人中之杰。此番虽退,然荆南之患未除,江东之志未熄。江陵之围暂解,然天下之争,方兴未艾。”他转向文聘、傅彤等将,“文将军,傅将军,速速整饬城防,救治伤员,抚恤百姓。吴军虽退,不可松懈。荆州,仍需诸位砥柱中流!”
江陵城头,硝烟未散,血迹犹存。一面面残破却依旧傲然挺立的“汉”字赤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防御战的惨烈与胜利的来之不易。刘长明与陆逊这两位当世顶尖统帅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卧龙的沉稳防御与釜底抽薪之计,逼退了江东猛虎的致命突袭,为风雨飘摇的季汉,再次守住了这至关重要的长江门户。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龙争虎斗,远未结束。平静的江水之下,暗流仍在涌动,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