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天河之上的残垣断壁在星辉下显得格外刺眼。
断裂的桥柱斜插在天河之中,破碎的桥栏随波飘荡,这座承载着无数仙客往来的喜鹊大桥,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天理院门前,祥云缭绕,气氛却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包拯身着玄色官袍,铁面如霜,望着手中那叠厚厚的卷宗,眉头紧锁。喜鹊大桥崩塌一事已惊动天庭,死伤仙众无数,这等大事,必须彻查到底。
“来人,将参与天河喜鹊大桥施工的人员全部拘传至天理院!”
包拯一声令下,天兵捕役即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数十名施工人员被带到了天理院大堂。这些人衣着粗陋,身上还沾着施工时的尘土,脸上却带着一股痞气,丝毫没有因身处天理院而感到畏惧。
“你们可知罪?”包拯目光扫视着堂下众人。
“大人,我们何罪之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站了出来,“我们在施工时可都是尽了全力,这桥塌了,能怪我们吗?分明是那天桥上人太多,挤塌了!”
堂下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大堂内议论纷纷。
包拯大喝一声,“放肆!休得狡辩。且说说你们在这大桥施工中各自负责何事?”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开始逐一陈述。有人负责桥柱施工,有人负责桥梁搭建,有人负责桥栏雕琢,还有人负责桥体装饰、桥头修筑以及桥面铺设。
可听着他们的叙述,包拯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些人各自为战,只专注于自己手头的那一点工作,完全没有整体施工的概念,工程质量参差不齐,如此建造出来的大桥,又怎能稳固?
“你们可知道,正是因为这种缺乏统筹的施工方式,才是导致大桥崩塌的主要原因之一!”包拯厉声说道。
然而,众人依旧满不在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包拯深知,这些人不过是些底层的施工者,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你们受何人雇佣?”包拯突然问道。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拿出一叠协议。包拯接过协议,仔细查看,只见这些协议署名的甲方都是猪成能,盖的章则是天星建筑公司。但奇怪的是,协议上却没有朱富贵的任何签名,而根据此前的调查,此事与天河豆腐工坊房主朱富贵脱不了干系。
“这猪成能是谁?朱富贵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包拯追问道。
“大人,这猪成能可是将军,大桥的工程原本是他负责的,后来他退出了,我们才有了这施工的机会,我们可得感谢他呢!”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说道,“至于朱富贵,他就是个联络人,帮着组织我们施工,没从我们这儿拿过好处。”
堂下众人的回答如出一辙,这让包拯更加确信,这背后必有隐情。朱富贵身为豆腐工坊的房主,为何突然插手桥梁工程的联络工作?而猪成能将军又为何突然退出工程?那伪造的天星建筑公司印章,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桥下浮尸万余,伤者不计其数。”包拯猛地拍案,惊堂木震得青砖上的灰尘簌簌而落,“你们既参与造桥,可知这桥为何崩塌?”
“大人明察!”满脸油垢的桥柱施工人王二突然扯开破锣嗓子,“那日桥上仙娥们裙摆飘得欢,七仙女的霓裳扫过栏杆,风一吹桥就塌了!”哄笑声顿时在堂下炸开,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甚至用满是老茧的手比划出仙女起舞的模样。
“住口!”包拯将卷宗重重甩在丹墀,“桥基下沉三寸,梁柱榫卯错位半尺,这般粗制滥造,分明是……”
“大人这话可就冤枉小人了!”负责桥面铺设的张麻子一梗脖子,露出后颈狰狞的刺青,“小人每日扛着千斤石板,累得腰酸背痛,要说质量问题……”他突然伸手狠狠拍向身旁同伴的后脑勺,“该问那修桥栏的刘三!他雕的栏花纹路歪歪扭扭,根本承不住力!”
“放你娘的狗屁!”刘三暴跳如雷,锁链哗啦作响,“你铺的桥面坑坑洼洼,仙官的云靴都崴了脚,怎么不说?”两人扭打作一团,唾沫横飞地互相谩骂,将堂审搅成了市井闹剧。
包拯冷眼瞧着这场丑态,突然抓起案上的琉璃镇纸砸向铜鼎。轰然巨响中,火星溅在众人脚边,争吵声戛然而止。“桥柱歪斜,桥梁单薄,桥栏虚浮,桥面参差。”他字字如冰,“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如此施工,与儿戏何异?”
“大人,我们就是些出苦力的!”满脸络腮胡的赵四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您瞧瞧这伤,哪处不是干活落下的?至于什么整体思维、桥梁技术……”他嗤笑一声,“我们只管按吩咐做事,能扛得动石料,凿得动梁柱,便是尽了本分!”
“本分?”包拯突然起身,“若桥工只知蛮力,不知责任,这天河之上岂不是要处处断桥?”他猛地指向堂外残破的鹊影,“那桥柱断裂处可见虫蛀痕迹,你们明知木料腐坏却照用不误;那榫卯接口只用木屑填塞,分明是偷工减料!”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爆出哄笑。“大人说得轻巧!”王二晃着锁链,眼中满是轻蔑,“猪成能将军的协议上可没写要用千年沉香木!我们按图施工,出了事该找画图纸的!”
“就是就是!”张麻子怪声怪调地附和,“天星建筑公司盖了章的,难道还能有假?”众人嬉皮笑脸地掏出皱巴巴的协议,在堂前晃悠,伪造的印章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包拯死死盯着那些协议,这些人对质量问题一无所知,对责任二字更是嗤之以鼻,在他们眼里,这座塌了的大桥不过是件失败的粗陋器物,却全然忘了桥下漂浮的冤魂。
“既如此,”他突然冷笑,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本府倒要看看,当真相大白那日,你们还能否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