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将这个名字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
楚王赵坊乃吴王胞弟,坐拥徐州,实力不弱,也是吴王一系的铁杆附庸。
李简不想与这种蠢货多费唇舌,转身便欲离开。
岂料赵元玦见他不语,以为他怯了,更加得意,对着他的背影继续冷嘲热讽:
“哼,果然是边地来的蛮子,不懂礼数!你爹靖北王,莫非也只教会了你如何抢功……”
“功”字还未落地!
“嗡——!”
李简猛地回身,弓弦震响!
一支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赵元玦面门!
这一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速度!
赵元玦自身武艺不差,危急关头,他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手中那张心爱的铁胎宝弓猛地向上一格!
“镪——!”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巨响!
只见李简射出的那箭如同钉子般,深深地凿入了坚硬的铁胎弓身,锋锐箭簇穿透了弓背,堪堪在赵元玦鼻尖前半寸前停住。
巨大的冲击力让赵元玦整条手臂瞬间麻痹,差点握不住弓!
他僵在马上,瞳孔放大,死死盯着鼻尖前那寒光闪闪的箭簇,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天灵盖,无边的后怕与暴怒同时席卷了他!
“李简!你敢!”
极度的惊恐之后是滔天的羞怒,他扔掉报废的宝弓,
“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就要冲上去拼命。
“住手!”
吴王世子赵元彻及时赶到,厉声喝止了自己这位冲动的堂弟。
他看了一眼那深深嵌入弓身的箭矢,眼中也掠过一丝惊悸,随即面色沉凝地转向李简:
“李世子,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
我这堂弟年轻气盛,言语无状,我代他赔个不是。
只是你这手段,未免太过狠厉了些。”
这时,六皇子赵钦佑也策马而来,他温润的目光扫过场中,语气平和地劝和道:
“元彻兄说得在理。
元玦,少说两句,父皇素来不喜内斗。”
李简面无表情,看着几人,语气冰冷如铁:
“元彻兄,我敬你明事理。
但烦请转告令弟,祸从口出。
再让我听到半句辱及家父的言辞,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说完,他不再理会几人,策马从容离去。
赵元玦见状,还要冲上去,却被吴王世子死死拦住。
“堂兄,你别拦我!旁人怕他靖北王府,我可不怕!”
吴王世子赵元彻脸色一沉,压低声音呵斥道:
“还嫌不够丢人吗?!六殿下在此,休得放肆!”
六皇子赵钦佑看着这一幕,轻轻摇头,上前温声对赵元玦道:
“元玦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只是如今李简深得帝心,父皇正看重他。”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赵元玦那依旧愤懑不平的脸:
“此时与他正面冲突,实属不智……还需暂且忍耐,从长计议啊。”
吴王世子赵元彻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六皇子,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与审度,但终究没有多言。
六皇子赵钦佑则不再停留,他轻轻一夹马腹,策马朝着李简离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急切,又恰好能在李简深入林地前赶上。
“李世子,请留步。”
李简闻声勒马,回头见是老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马上微微欠身:
“六殿下还有何指教?”
六皇子赵钦佑驱马与李简并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无奈,温声道:
“指教不敢当。方才元玦言语无状,冲撞了世子与靖北王威名,我在此,代他向世子赔个不是。”
李简目光微动,淡淡道:
“殿下言重了。些许口角,过去便过去了。”
六皇子闻言,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语气真诚地感慨道:
“世子虚怀若谷,令人心折。
如今父皇对世子寄予厚望,又得林公为岳丈臂助,真可谓是前程似锦,令人钦羡。”
李简闻言,抬眼看了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忽然扯了下嘴角:
“殿下,”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六皇子赵钦佑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脸上温煦的笑容未减。
他轻笑一声,语气依旧温和,透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世子果然敏锐。既然如此,我也就僭越,多说一句体己话。”
他驱马稍稍靠近,目光真挚地看向李简:
“京城人多口杂,若世子日后,听到任何有关尊夫人的……一些无稽传言……”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李简的反应,才缓缓继续,言辞恳切:
“还请世子万勿被那些谗言所误导。总之……
你们夫妇和睦,方才不辜负父皇的一番苦心,与林公的殷切期望啊。”
六皇子说完,仔细观察着李简的反应。
李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足足过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在下家事,不劳殿下费心。
内子如何,在下心中自有判断。”
六皇子赵钦佑听完李简这番回应,脸上的温煦笑容不变。
在他听来,绝非真正的豁达,而是一种强压着不悦、故作镇定的表现。
“简哥!”
这时,一个带着惊喜的呼喊声从侧后方传来,只见赵均平策马钻出树林。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气氛微妙,笑容也僵了僵。
几乎同时,另一个张扬的声音响起:
“李简?在哪?”
八皇子赵钦祁骑着高头大马,从赵均平身后出现。
他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上下打量着李简,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弧度。
李简转向八皇子,在马上一拱手:
“见过八殿下。”
八皇子赵钦祁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你就是李简?听说你箭法超群?”
李简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平淡无波:
“一般般吧。”
这敷衍的态度更是激怒了八皇子,他声音陡然拔高,咄咄逼人:
“哼!一般般?
那你可知,前些时日被你当众射碎发冠、羞辱至此的王烁,乃是本皇子的人?!”
李简这才抬眼看向他,嘴角竟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一丝讶异:
“哦?竟有此事?
在下只知,当时有人欲以暗箭谋害豫章王世子,在下出手,不过是阻止其戕害宗室子弟罢了。
怎么,殿下与此等行径卑劣之徒,有所关联?”
“你……!”
八皇子被他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胸口发堵,怒火直冲头顶,当即厉声喝道:
“休要逞口舌之利!
李简,你可敢与本皇子比试一番箭术?
输的人,就跪下磕头认错!”
“八弟!” 六皇子赵钦佑适时出声,语气带着劝阻之意。
“六哥你别管!”
八皇子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目光死死盯住李简,
“我就问他,敢是不敢!”
李简看着眼前这位八皇子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要说什么时——
李简却毫无征兆地动了!
只见他随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弓弦瞬间被拉至满月!
“嗖——!”
第一支箭如同黑色闪电,破空而去,精准无比地深深钉入百步外一棵大树的树干!
不等众人反应,他行云流水般抽出第二支箭,再次张弓!
“嗖——!”
第二支箭后发先至,竟精准地撞击在第一支箭的箭尾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第一支箭竟被第二支箭从尾部生生劈开,木屑纷飞!
紧接着是第三支箭!如法炮制!
电光火石之间,三箭连珠,两支箭矢被毁,只余最后一支箭,孤傲地钉在树干上!
整个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时间,林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箭术惊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赵均平早已见识过,此时还算冷静。
而他身后的几位藩王世子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六皇子眼中则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李简面无表情地收弓。
随即,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他竟将自己那张硬弓朝着八皇子抛了过去!
八皇子下意识接住,入手便是一沉!
“殿下,”
李简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若想比试,先能轻松拉开此弓,再比不迟。”
八皇子脸闻言上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他自认勇武,岂会连一张弓都拉不开?
他冷哼一声,握住弓臂,运足力气,猛地一拉——!
弓弦……只移动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脸色瞬间涨红,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他铆足了劲,才艰难地将这张可怕的强弓拉至满月。
然而,仅仅是拉满这一次,他就感觉双臂酸麻,气息微乱。
他心中骇然,这弓,他最多连续拉动三四次就是极限!绝无可能像李简那样连续速射,还能保持那般恐怖的精度!
他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李简,声音都因震惊而有些变调:
“你……你怎么可能?!”
“好了,八弟。”
六皇子赵钦佑再次开口,他策马上前,轻轻按住了八皇子兀自有些颤抖的手臂,目光扫过那张强弓,眼中也难掩惊异,但语气依旧温和持重:
“莫要再闹了,比试尚未结束,别耽误了正事。走吧。”
八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强弓,又看了看对面深不可测的李简,满心的骄傲仿佛被这一箭一弓击得粉碎。
最终只得冷哼一声,将弓重重扔还给李简,随即便被六皇子半劝半拉地带着离去。
李简平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喜无怒。
一旁的赵均平眼珠转了转,竟悄悄勒住马,没有跟随两位皇子离去,而是留在了李简身边。
李简侧头看他,有些意外:
“你不跟上去?
你现在可是跟他们一伙的。”
“嗨,”赵均平立刻苦着脸,压低声音道:
“简哥,你是不知道,这八殿下,可真难伺候!
跟着他,不是被呼来喝去,就是被当成探路的卒子,尽受窝囊气了!
我还是跟着你踏实!”
李简被他这抱怨逗得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轻轻一抖缰绳,策马朝着与两位皇子相反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前行
赵均平连忙跟上,凑近问道:
“简哥,你今日猎获如何?肯定不少吧?”
李简随意道:
“没细数,不过,应付差事,应当够了。”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赵均平听,语气带着一丝惫懒和无奈:
“啧,我这打个猎,没碰上几头正经畜生,倒是把各路的牛鬼蛇神撞了个遍。真他娘的倒霉催。”
赵均平一听,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简哥,说明您人红是非多啊!
您现在可是京城里头一份的风云人物,谁不想来掂量掂量您的分量?”
李简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并未接话。
林间微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沉默了片刻,李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赵均平:
“我说秤砣啊,你们老赵家……是不是祖传的绿茶专业户?”
“啊?”
赵均平被他问得一愣,眼珠心虚地转了转,他模模糊糊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但又不敢深问,只得讪讪地笑了两声,含糊道:
“简哥,您这话说的……
我们老赵家,那都是实诚人……”
李简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