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溪怔怔地望着关上的门,坐下后,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她猛地蜷起身子,将脸埋进膝盖,压抑的呜咽混着抽泣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再次发出转动声。
沈云溪浑身一震,抬头时眼底燃起的光却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那簇火苗又被无形的手掐灭,只余下更深的灰败与疲惫。
“刚吵得昏头,正事倒忘了说。”
沈云溪别过脸,喉咙沙哑:“什么事?”
“你生日快到了,你叔打算办场派对,正好让你认识些圈子里的年轻人。”楚怡指尖划过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都是名校毕业、家世清白的,比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强多了。”
沈云溪攥着裙摆的手青筋暴起:“所以这是生日会,还是明码标价的相亲市场?”
楚怡皱眉,“都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单着吧,你看你身边既没有女性朋友,又没有男性朋友,怎么?要出家啊?”
沈云溪呵了一声,“谁说我没有女性朋友的?”
“你是说那个叫陈童的?”楚怡嗤了一声,“你觉得她能跟你做几年朋友?等她结婚成家,你们联系次数只会越来越少,像她这种普通女性,她只能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里。”
沈云溪闻言胸脯上下浮动着,“你不可以这么说我朋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责任感,心里没有家庭,我朋友以后就算为了家庭很少和我见面,我也能理解她,而不是责怪她。”
“可笑!幼稚!”楚怡说完,又道,“我也不想跟你争吵,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前几日回了一次云江吧?我提醒你啊!你叔叔并不知道你有个杀人犯亲戚,所以你以后要么别回云江了,别到时候让他知道,对你不利。”
“什么意思?”沈云溪说着站起身,“妈,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年把我托付给婶婶,我活的这么好,就是因为她,做人不能不知恩吧。”
“够了!”楚怡呵斥一声,“我也给她钱了!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犯了错,注定就是有问题,而你更不应该跟她接触,你好歹也是学法律的,怎么能和坏人为伍。”
沈云溪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法律是惩治坏人,但也是给犯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不是直接盖章定论,更何况我婶婶她只是不小心拿错了药。”
“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楚怡不耐烦的摆手,“你如果再去和她见面,就是存心和我作对,另外,你二叔都另娶了,她就是跟你没关系了,你还跟她见面,你闲得慌?”
楚怡一说完,再次夺门而出。
而楚怡最后嘲讽沈云溪的样子,看的她心里一阵刺痛。
真的是她太傻了吗?是她错了吗?怎么连她妈都要她远离婶婶,明明婶婶养了她六年,待她如亲生女儿。
沈云溪倒在沙发上痴痴的笑着,眼里全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知道到底是谁错了?心里烦闷的很。
就这样,她蜷缩在沙发里,思绪像乱麻般越缠越紧。
不知何时,困意如潮水漫上来,她沉沉睡去。
手机尖锐的提示音刺破寂静。
沈云溪猛地一颤,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她机械地划开屏幕,瞥见周澄发来的“已到云江,验证是否被删”,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动。
半晌,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金属外壳撞出冷清的声响。
沈云溪用手肘撑着额头,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影发呆。
胃部传来隐隐的饥饿感,她却连起身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只任由自己陷在沙发凹陷处。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
胃部抽搐的疼痛与脑海里母亲尖锐的话语交替折磨着她,直到指尖无意识摸到手机时,她忽然想起陈童说过的“坏情绪会在心里生根”。
思索片刻,她终于划开手机屏幕。
当麻辣香锅的订单支付成功时,蓝色付款页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犹豫片刻,又点开和陈童的对话框:“老地方,八点,不醉不归。”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积压的情绪突然有了出口。
或许人总要学会自救,在被黑暗吞噬前,抓住那点微弱的光。
另一边的周澄盯着手机屏幕,三分钟过去,对话框依然死寂。
他烦躁地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怒意。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叮,,,”手机突然震动。
他猛地伸手抓过手机,却在看清来电显示后泄了气。
“有事?”周澄刻意压低声音,免得暴露方才的失态。
“刚落地。”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的背景音,“聊聊?”
周澄捏了捏眉心。
无视的恼火与心底的烦闷搅成一团。
“你定地点。”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真皮座椅上,对司机报出地址时,后视镜里映出他嘴角自嘲的弧度。
*
“心情不好?”
顾沉宴用刀叉轻轻敲了敲牛排盘,发出清脆声响。
周澄盯着红酒杯里旋转的酒液,半晌才抬眼:“被你看出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叉子狠狠扎进牛排,“工作不顺倒好了,至少努努力还有解决的办法,,,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无解。”
顾沉宴挑眉:“感情?”
“呵,还是你懂我。”周澄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感烧得喉咙发疼。
顾沉宴轻咳一声,端起咖啡杯浅抿一口,“我常年在国外,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正好你回来了,我心里堵得慌,得找个人说道说道。”
周澄又给自己倒满酒,喉结滚动着咽下辛辣的液体,开始讲述沈云溪婶婶的事、他和沈云溪之间的矛盾,以及这些天发生的种种。
两杯酒下肚,周澄的脸颊泛起红晕,他猛地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水溅出。
“顾沉宴!我问你,如果你是沈云溪,你凭什么讨厌我?你婶婶杀了我爷爷,你却反过来讨厌我?”
顾沉宴放下咖啡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沉默良久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上周澄发红的双眼。
“所以你想要的,是她的愧疚?你希望她背负着上一辈的恩怨,无条件地忍受你的愤怒?周澄,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迁怒,而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