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窒息。
以及右臂伤口处那冰火交织、如同将她的灵魂放在熔岩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的剧痛。
云知微躺在水晶棺椁中,意识被切割成碎片。一部分在窒息的痛苦中疯狂挣扎,一部分死死锁定在旁边棺椁中沈砚那再次归于死寂的面容上,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微末的变化。
刚才那一眼眸深处乳白光点的闪烁,是真的吗?还是她濒死前产生的最后幻觉?
希望如同蛛丝,纤细得仿佛一触即断,却顽强地缠绕着她即将崩溃的意志。
不……不能放弃……
如果……如果他真的还有一丝残灵未泯……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炬,灼烧着她仅存的清明。
可如何才能触及那渺茫的可能?她身陷棺椁,动弹不得,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呼吸都已是奢望。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边缘,那些汇聚在她右臂“海疆图”伤口处的**骨哨碎片**,再次传来了异动!
它们不再仅仅是带来痛楚,而是仿佛与她体内残存的、“同归蛊”本源的力量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融合。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牵引感**,从碎片中传出,并非指向她的心脉,而是……**逆流而上**,顺着她的血脉,直冲她**喉间**那些同样刺入血肉的骨哨碎片!
两处碎片遥相呼应,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她喉骨束缚的**嗡鸣欲**,在她喉间疯狂积聚!
她瞬间明白了这信号的意味!
这枚得自荒岛、曾控鲨召鲸、最终碎于她喉的骨哨,其核心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它碎片化的躯体散落在她体内,此刻,在“同归”之力的刺激下,在沈砚残灵可能存在的吸引下,它想要……**再次发出声音**!
哪怕这声音,需要以她最后的生命为代价,需要彻底撕裂她已然破碎的喉咙!
没有犹豫。
云知微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对生的渴望,所有对那渺茫可能的孤注一掷,猛地……**试图发出声音**!
不是吹哨,她已无力做到。而是更原始的、更绝望的、用声带与喉管血肉摩擦、挤压那股嗡鸣欲的——**嘶吼**!
“嗬……呃……啊——!!!”
无声的呐喊在她喉管深处爆发!刺入血肉的骨哨碎片被这股力量疯狂搅动、摩擦,带来远超之前碎裂时的、仿佛要将她整个颈部都碾成齑粉的剧痛!
大量的鲜血混合着碎裂的肉沫,从她无法闭合的口中涌出,瞬间染红了她苍白的下颌和胸前的水晶棺底。
然而,在这极致的自毁般的痛苦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苍凉韵律的**震动**,真的从她喉间那些碎片中……**传了出来**!
那并非空气振动的声音,而是在她血肉骨骼间传导的、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这共鸣顺着她的身体,传导至身下的水晶棺椁,又透过棺椁,微弱地……**扩散到了这间深海密室之中**!
几乎在这共鸣响起的同一瞬间——
“叮铃——!”
她腕间那枚银铃,仿佛被这血肉共鸣彻底点燃,发出了进入深海以来最**凄厉、最尖锐**的一次长鸣!铃身甚至因此而剧烈震颤,那系在她腕肉里的细索勒得更深,几乎要割断她的血脉!
银铃的长鸣与喉骨的共鸣交织,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悲怆的“乐曲”。
这“乐曲”仿佛穿透了水晶棺椁的隔绝,穿透了沉船厚重的船壳,向着幽暗无边的深海……**扩散开去**!
下一刻——
“咚!”
“咚!咚!”
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由远及近,从沉船外部传来!整艘沉船都开始剧烈地摇晃、震动!仿佛有庞然大物,正在外面……**疯狂地撞击着船体**!
是那些溟海巨鲸!它们并未远离!它们被这来自深海的、混合着云知微生命与执念的“骨哨终曲”再次召唤而来!
密室顶部开始簌簌落下沉积的珊瑚碎屑和锈蚀的金属碎片。禁锢着云知微的水晶棺椁也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就在这天地倾覆般的混乱与巨响中,云知微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旁边的棺椁上。
在那剧烈的震动下,沈砚遗体的头颅,似乎……**微微偏移**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
而他那只之前被中年男人涂抹了她鲜血的、冰冷僵硬的手,在棺椁的震荡中,无力地……**滑落**到了棺底,指尖……**恰好触碰到了棺底与棺壁的接缝处**。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那个接缝位置,棺底的水晶,似乎……**微微亮起了一丝**?那光芒极其黯淡,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外界巨鲸撞击造成的生物光反射。
但云知微的心脏,却随着那丝微弱的光芒,再次**狠狠一抽**!
是巧合?
还是……他残存的意识,在回应她的呼唤,在指引她最后的……**生路**?!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传来!
沉船一侧的船壳,在巨鲸不顾一切的疯狂撞击下,终于……**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冰冷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倒灌而入,冲垮了密室的墙壁,席卷着一切!
强大的水流狠狠冲击在两具水晶棺椁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禁锢着云知微的那具水晶棺椁,在内外力量的夹击下,终于……**碎裂开来**!
冰冷的、带着巨大压力的海水瞬间将她吞没,强大的水流裹挟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如同抛掷一片落叶,猛地从那破开的船壳窟窿中……**甩向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深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水流与翻腾的杂物,拼尽全力回望——
她看到另一具水晶棺椁,在洪流的冲击下,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大致的形状,只是棺盖被震开了一道缝隙。沈砚的遗体在其中若隐若现,墨色的长发在激流中如同绝望的水草般飘荡。
而他那只滑落的手,依旧停留在棺底那个接缝处。
仿佛永恒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