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凝固的、如同琥珀般将时间都冻结的冰冷。
云知微躺在水晶棺椁之中,透明的棺盖如同无形的壁垒,将她与外界幽暗的深海彻底隔绝。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早已耗尽,窒息的痛苦达到了顶峰,如同烧红的铁钳在肺叶中搅动,喉间骨哨碎片造成的伤口在真空般的环境下阵阵痉挛,却连一滴血都无法再流出。
意识在绝对的痛苦与虚无的边缘疯狂摇曳,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开始迸发出各种混乱的、濒死的幻觉光斑。
她看到了兄长云知澜在战场上回头的那一瞥,看到了沈砚在荒岛割腕时低垂的眉眼,看到了拍卖场刺目的灯光,看到了他心口对称的、鲜血淋漓的伤疤……最后,所有的画面都碎裂、旋转,凝聚成水晶棺盖上那行冰冷的字迹——她的生辰八字。
还有旁边棺椁中,他安静“沉睡”的侧脸,以及他棺盖上那六个如同诅咒的字——“生同衾,死同穴”。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将她与他,以这种永恒凝视、却又永恒无法触及的方式,封存在这深海囚笼之中?
巨大的悲恸与不甘,如同最后的野火,在她即将熄灭的生命灰烬中猛地窜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不!
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不能如了那幕后黑手的愿,也不能……让沈砚这看似“如愿”实则残酷的安排得逞!
就在这求生意志强行迸发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些在她体内游走、原本直指心脉的**骨哨碎片**,仿佛感受到了她这股决绝的意念,竟猛地改变了方向!它们不再向内侵蚀,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更高层级的召唤,齐齐向着她**右臂**那早已皮肉剥离、只余狰狞伤口和烙印般“海疆图”痕迹的位置,**疯狂汇聚**!
“嗤……”
仿佛冰锥刺入灼热的烙铁,一股难以形容的、冰火交织的极致痛楚,从她右臂伤口处猛地爆发开来!那痛感甚至暂时压过了窒息的痛苦,让她在棺椁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她右臂那紫黑色的“海疆图”烙印,在骨哨碎片融入的刺激下,竟再次**灼灼发亮**!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不再是映射外界,而是如同燃烧般,从她伤口的血肉深处由内而外地透出!光芒越来越盛,甚至穿透了水晶棺壁,将这片幽暗的密室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紫红!
而与此同时,一直被云知微紧紧攥在左手掌心、那截从双头银针内滑出的、绘有海疆图局部细节的**柔软布片**,竟在这光芒的照射下,无火**自燃**起来!
没有烟雾,没有灰烬,那布片就那样诡异地、安静地化作了一小簇跳跃的、颜色与“海疆图”光芒同源的**紫红色火焰**!
这簇微小的火焰,仿佛拥有灵性,它脱离了云知微的掌心,悬浮在棺椁内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飘向她的头顶方向,最终,定格在了棺盖内侧,那镌刻着她生辰八字的位置之下。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诡异力量。
更令人心悸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紫红色火焰的映照下,云知微头顶棺盖内侧,那行原本只是静态镌刻的她的生辰八字,笔画之间,竟然开始**流淌出丝丝缕缕的、暗金色的光晕**!那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沿着字迹蜿蜒流动,最终与下方那簇紫红色的火焰连接在了一起!
火焰的光芒,透过这被“激活”的生辰八字,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指引力量,光芒不再局限于棺内,而是如同被聚焦的光束,猛地**投射向了旁边那具安置着沈砚遗体的水晶棺**!
光芒穿透两层透明的水晶棺壁,精准地照射在了沈砚那具棺椁的内侧,镌刻着“生同衾,死同穴”那六个字的位置。
就在被这混合了她生辰之力与海疆图力量的火焰光芒照射到的瞬间——
那六个冰冷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刻痕,而是化作了六个扭曲跳动的、暗红色的**符文**!符文闪烁着,散发出一种与沈砚心口那被毁的虎符密文同源、却更加古老晦涩的气息!
而躺在那符文之下的沈砚的遗体,他那张苍白静止的脸,在这符文的红光映照下,似乎……**微微动弹了一下**?
不,不是脸。
是他的……**眼睛**!
在那空洞死寂的眼眸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小的、与那“同归蛊”灰烬同源的**乳白色光点**,如同沉眠的星火被重新引燃,极其微弱地、却异常固执地……**闪烁了一下**!
尽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尽管转瞬即逝,但云知微看到了!
在那光芒闪烁的刹那,她甚至感觉自己那被骨哨碎片冰封麻痹的心脏,都随之**猛地一颤**!
一种难以言喻的、并非通过声音或视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微弱到极致的**波动**,从那闪烁的光点中传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微尘,在她濒死的意识中漾开了一圈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他……他还没有彻底……消亡?!
这念头如同劈开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无尽的绝望!
然而,这奇迹般的异动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那簇由布片燃烧形成的紫红色火焰,在完成了照射的使命后,光芒急速黯淡,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化作一缕淡淡的、带着奇异香气的青烟,消散在棺椁内。
密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幽暗。
只有云知微右臂“海疆图”的光芒也渐渐收敛,骨哨碎片带来的冰麻感依旧残留。窒息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比之前更加凶猛。
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苗,却未曾熄灭。
她死死地盯着旁边棺椁中沈砚的脸,尽管那里再无任何光点闪烁,尽管他依旧冰冷僵硬如同玉石。
可她知道,刚才那一瞬,不是幻觉。
在这永恒的“同穴”囚笼里,似乎还隐藏着一线……极其渺茫的、需要用更残酷的代价去换取的……**生机**?
而她腕间那枚银铃,在深海与棺椁的双重隔绝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心脏被攥紧般的……**沉闷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