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心驾驭水遁,化作一道划破北境死寂天幕的蓝色流星,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那归墟通道收缩后又爆发的恐怖波动,如同追逐猎物的凶兽咆哮,裹挟着寂灭、吞噬与新生的混乱意志,将半边天空染成不祥的暗红。北境的冻土在脚下飞速倒退,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归墟逸散的虚无气息,如同怨灵的哀嚎,不断冲击着水蓝色的护体光罩。
光罩之内,焰灵姬强忍着昏迷的冲动,倚靠在敖心身侧,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被柔和水灵之力托浮着的成蟜。他面色依旧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蛛丝,唯有心口处那点由她意志维系的纯白薪火,在与敖心的龙族生机接触后,似乎顽强地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成为这绝望中唯一的锚点。
她的胸口,魔鳞留下的印记在龙族生机的温养下,暂时沉寂,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隐痛,如同潜伏的毒蛇,提醒着她远未摆脱的危险。体内,强行燃烧祖巫精血本源的创伤与魔鳞侵蚀的后遗症交织,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纯白薪火近乎熄灭,只剩下一点本源核心,依靠着她的不屈意志在缓慢汲取着龙族生机,试图重新点燃。
敖心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遁光,俏脸紧绷。她能感受到身后那归墟异变传来的、令人神魂战栗的压迫感,更明白怀中这两位的状态是何等糟糕。帝师成蟜的大道之伤,已然触及混沌本源,非药石能医;而焰灵姬巫尊,亦是本源亏空,体内更有一股令她都感到心悸的邪异力量盘踞。父王敖广的嘱托言犹在耳,这救援之途,注定不会平坦。
水遁速度极快,不过半日功夫,已然远离北境核心,下方不再是破碎的冻土,而是出现了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连绵山峦。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彻底脱离北境范围,进入相对稳定的东部海域时,异变陡生!
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剧烈涟漪,数道强大的气息骤然降临,拦住了去路!遁光被迫停滞。
光芒散去,现出五道身影。为首者,身着鎏金仙甲,面容冷峻,手持一卷散发着天道威严的金色法旨,正是天庭敕封的巡天仙使。其身后四人,亦是气息沉凝,身着制式仙铠,目露精光,显然皆是天庭精锐仙将。
“东海三公主,且住。”巡天仙使声音淡漠,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敖心,最终落在她身后被水灵之力包裹的成蟜与焰灵姬身上,尤其是在成蟜那毫无生机的躯体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法旨,稽查北境归墟异动之源。此二人身负大因果,气息与归墟动荡密切相关,需随本使前往天庭,接受勘问!”
敖心心中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天庭果然时刻监视着北境,竟在此地拦截。她面上不动声色,微微欠身:“仙使容禀。此二位乃我东海龙宫贵客,身受重创,急需救治。归墟异动,洪荒共睹,其间因果复杂,岂可轻易归咎于伤重垂危之人?待他二人伤势稳定,我东海龙宫自会向天庭呈报所知一切。”
“贵客?伤势?”巡天仙使冷笑一声,手中法旨金光大盛,“三公主,莫要自误!此二人,一者身负混沌异力,一者巫族气息驳杂,更与那归墟魔意隐隐交感!北境动荡,危及洪荒稳定,天庭有责厘清根源!速将人交出,否则,休怪本使执行天规,治你龙宫一个包庇之罪!”
话音未落,其身后四名仙将已然踏前一步,仙威联合压下,如同无形山岳,令周遭空间都凝滞了几分。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敖心脸色微白,她虽为龙宫公主,修为亦是不凡,但面对代表天庭正统、手持法旨的巡天仙使与精锐仙将,压力巨大。她紧握手中玉如意,水蓝色的光华在身前荡漾,勉力支撑,护住身后的成蟜与焰灵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焰灵姬,忽然抬起了头。她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锐利如刀,直视那巡天仙使,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归墟之变,根源在于寂灭魔祖与其背后存在,我等拼死阻其仪式,九死一生……尔等不去探查魔患,反倒在此为难功臣,这就是天庭的……公道吗?”
她的话语,引动了胸口一丝微弱的纯白薪火,那源于文明与抗争的意志,虽微弱,却让那巡天仙使眉头微微一皱。
就在双方僵持,气氛紧绷欲裂之际,敖心手中那枚一直散发着温润青光的本命龙鳞,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昂——!”
一声苍凉而威严的龙吟,仿佛自远古时空传来,响彻天地!龙鳞之上,一道巨大的青龙法相冲天而起!龙躯横亘苍穹,鳞爪飞扬,冰冷的龙目俯瞰着巡天仙使一行人,浩瀚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仙将们联合布下的气势压迫!
这法相并非实体,却蕴含着东海龙王敖广的一丝本源意志与混元级数的威严!
“巡天使者,”青龙法相口吐人言,声音低沉,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成蟜帝师与焰灵姬巫尊,乃阻魔功臣,更是吾东海龙宫倾力守护之客。尔等欲拿人,可曾问过本王?可曾问过这四海水族,答不答应!”
龙威浩荡,伴随着话语,引动了方圆万里内的水元法则,天空隐隐有波涛之声汇聚,仿佛整片海洋都即将响应龙王的怒火。
巡天仙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虽持法旨,代表天庭颜面,但面对一位老牌混元强者(哪怕只是一道法相意志)的直接威慑,以及可能引发的四海动荡,也不得不掂量后果。昊天上帝虽欲压制龙族与人道,但眼下绝非与四海彻底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
他死死盯着那威严的青龙法相,又看了看被龙宫力量牢牢护住的成蟜与焰灵姬,眼神变幻数次,最终冷哼一声:“既然龙王陛下亲自作保,本使便给龙宫这个面子。但归墟之事,关乎洪荒安危,天庭绝不会就此罢休!望龙王好自为之,届时,莫要后悔!”
撂下狠话,巡天仙使袖袍一拂,金光卷起四名仙将,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龙法相缓缓消散,重新化为那枚龙鳞,只是其上的光华明显黯淡了许多。敖心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退却,天庭的视线,已然牢牢锁定。
没有了阻拦,敖心全力催动遁光,不过片刻,便已抵达东海之滨。她没有返回水晶宫正殿,而是直接潜入深海,来到一处位于龙宫深处、被重重禁制守护的隐秘疗伤殿宇。
殿宇由万年暖玉与深海沉银打造,灵气氤氲成雾,中央是一口巨大的“造化生灵泉”,泉眼汩汩涌出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柔和道韵的乳白色灵液。
敖心小心翼翼地将成蟜安置于灵泉中央,让泉水漫过其身躯。又将虚弱的焰灵姬扶到泉边玉榻之上。
灵泉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成蟜体内,温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肉身,延缓着生机的流逝。他体表的伤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灰败的脸色也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然而,当成蟜的心神沉入其体内,试图探查其大道本源时,却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棘手。
成蟜的混沌空间,几乎完全崩毁,只剩下那枚混沌珠所化的原点微尘,在纯白薪火的缠绕下悬浮于虚无。这原点排斥着一切外来的力量,无论是龙族生机还是造化灵泉的道韵,都无法真正融入其中,更别提修复那破碎的混沌法则结构。那大道之伤,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与现世的一切疗愈手段隔绝。
“帝师的道伤……”敖心收回神念,脸色无比凝重,对苏醒了一些精神的焰灵姬摇了摇头,“已非寻常丹药或生机之力所能触及。混沌本源崩坏,大道之基近乎瓦解……除非能找到与之同源的混沌至宝,或是有混元之上的存在愿意耗费本源为其重塑道基,否则……”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焰灵姬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她看着灵泉中仿佛只是沉睡的成蟜,感受着自己体内同样难以迅速恢复的创伤与那蠢蠢欲动的魔鳞,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拼尽一切,阻断了魔祖的仪式,引入了未知的变数,却换来自身道途几乎断绝,前路更是强敌环伺,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敖心似乎收到了什么传讯,神色一动,对焰灵姬道:“巫尊,父王有请,关于归墟后续及……帝师伤势,或有要事相商。”
焰灵姬强撑起身,点了点头。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东海龙宫也并非绝对安全的避风港,而救醒成蟜的希望,更是渺茫如星。
她最后看了一眼灵泉中的成蟜,那点纯白薪火依旧在他心口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
希望未泯,然前路,已布满了更深的迷雾与更险恶的风浪。而那远在北境的归墟深处,由“噬界之灵”带来的全新变数,此刻,又演化至了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