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丝末端传来一丝极淡的香气——惧魂香,正在释放。
洛尘指尖微动,那缕透明香丝如活物般回缩,沿着石缝悄然滑回袖中。系统界面浮现地窖深处的灵力波动图,阴气脉动规律如心跳,每十二息一次,与昨夜香炉熄灭前的青光共振频率完全一致。他眸光一凝,不再迟疑。
脚步轻移,他自回廊阴影处踏出,足尖未触地砖,借香雾浮力滑行,身形如烟掠过长廊。无息香粉早已在体内化开,灵息被彻底遮蔽,连廊角悬挂的测灵铜铃也未颤动分毫。三息之后,他已伏身于地窖入口旁的石柱之后。
地窖门虚掩,一道人影正蹲在门槛内侧,背对着外头微弱的月光。那人穿着粗布灰袍,袖口磨损,腰间挂着一只破旧香囊——正是陈六。他手中正摆弄着几块阴凝炭,炭块表面刻有细密符纹,显然是经过特殊炼制。一旁的陶盆里,魂烬草残渣与怨念结晶混合成灰黑色粉末,正被他缓缓倒入炭隙之中。
洛尘眼神一冷。
这不是清理残灰,是补香。阴阵未灭,反而正在重启。
陈六的动作很慢,像是在遵循某种仪式节奏。他每放一块炭,便低声念一句什么,声音极轻,却被洛尘借香丝传导的震动听得清楚:“……三日为期,魂灯不熄……若违,全家俱灭……”
话音落下,他点燃火种。
火苗刚起,洛尘袖中香雾骤然喷涌。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滞眠香雾”顺着通风口灌入地窖,遇阴气即化为无形麻醉。陈六呼吸一滞,动作顿住,眼神涣散,手中火种跌落炭堆,只溅起几点火星。
洛尘闪身而入。
他未落地,人在半空已弹出三道香符,分别贴于陈六后颈、肩井与命门。符纸燃起幽蓝火光,瞬间封住其经脉三处要穴。陈六身体一软,尚未倒地,已被洛尘单手托住腋下,迅速拖出地窖。
他未走正道,而是抱着陈六沿墙根疾行,转入西侧偏殿后方一条废弃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间旧香房,门板腐朽,墙角刻着隔灵符文,早已无人问津。洛尘一脚踹开木门,将陈六丢入屋内,反手在门框上拍下三枚香钉,钉尖渗出淡金色香脂,迅速凝结成膜,隔绝内外气息。
屋内昏暗,仅有一盏残烛摇曳。
洛尘从香囊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三粒“暖玉生烟”,弹入角落香炉。炉火微亮,生出一股温润气流,缓缓弥漫全室。他随即调出系统界面,指尖在虚空中轻划,将“回音尘”与“暖玉生烟”融合,生成一缕淡粉色香雾,名为“松神香雾”。
这香不伤神,反能安抚受控者长期压抑的恐惧。若强行用“真言幻香”,只会让陈六神识崩溃。
香雾飘至陈六鼻端,他呼吸渐渐平稳,颤抖的四肢也缓缓放松。洛尘蹲下身,手指轻点其眉心,系统立即反馈:【神识屏障松动,恐惧值下降至47%,可尝试引导性提问】。
他低声开口:“你叫陈六,三年前由外门引荐入盟,居所位于地窖上方,独居,无同宿者。”
陈六眼皮一跳,嘴唇微颤。
“你不是自愿散播谣言的。”洛尘继续道,“是谁在控制你?”
陈六喉咙滚动,像是想说话,却又本能地克制。
洛尘加重语气:“魂灯是谁灭的?”
“……不是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是他们……说若不说,三日后洛家村魂灯全灭……我娘……我弟……都在那里……”
洛尘瞳孔微缩。
洛家村?与他同姓?
他不动声色,继续追问:“他们是谁?”
陈六摇头,眼神惊恐:“我不知道……只见过影子……在地窖深处……每次补香,都有一道声音从墙后传来……说若违令,魂灯即灭……”
“补香多久一次?”
“每十二个时辰一次……昨夜本该补,但我怕……躲了……他们就烧了一盏……我爹的……”他声音哽咽,“我爹……三年前就死了……可魂灯一直亮着……我以为……我以为还能护住家人……”
洛尘沉默片刻。
对方不仅掌握魂灯操控之法,还能让已死之人的命灯继续燃烧,以此制造虚假安全感,再突然掐灭一盏,震慑活人。手段阴毒,布局极深。
他指尖轻抚香囊,系统界面浮现陈六的神识状态图:恐惧值仍在波动,但已有松动迹象。若再施一缕微量“真言幻香”,或许能撬开更多真相。
正欲动手,陈六忽然抬头,眼神涣散中透出一丝清明:“你……不是巡查弟子……你是……调香师……那天在静室……你用了香……我知道……你在查我……”
洛尘未否认。
“那你告诉我,”陈六声音颤抖,“你能救我家人吗?若我说了,他们会不会死得更快?”
屋外风声穿廊,香丝仍在地底延伸。
洛尘盯着他,紫瞳深不见底。
“你只需告诉我,地窖墙后,是什么?”
陈六嘴唇颤抖,似在挣扎。
片刻后,他艰难开口:“……一道门……石门……上面有香脉符文……我听那声音说……‘祭坛将启’……‘锦鲤之体,必归我主’……”
洛尘心头一震。
锦鲤之体?
这称呼,只在识海深处那尊残破神像浮现时出现过。幽冥香主的献祭目标,正是他的血脉本源。
他还未开口,陈六忽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洛尘立即探手按其腕脉,系统瞬间弹出警告:【检测到惧魂香引反噬!控制者察觉异常,正在激活体内毒引!】
他毫不迟疑,指尖凝出“净脉香露”,点在其膻中穴。香露渗入经脉,暂时压制毒素蔓延。但陈六已陷入半昏迷,呼吸微弱。
洛尘眼神一沉。
对方在远程监控,一旦发现陈六失联,必会转移据点,甚至提前点燃更多魂灯。
时间不多了。
他将陈六拖至墙角,用破布盖住身体,随即从香囊中取出一枚晶莹香珠——“回音尘”浓缩体。只要陈六还有一口气,这香珠就能持续捕捉其潜意识低语,哪怕昏迷也能记录线索。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屋角那盏残烛上。烛火昏黄,映着他半边脸隐在暗处。
香丝仍连着地底,阴阵未熄,补香之人迟早还会出现。
这一次,他不会再等。
他取出一只青玉小瓶,倒出三滴无色液体,滴入香炉。炉火骤然转蓝,燃起一缕极淡的香雾,名为“引梦香丝”——可顺着原有香引反向追踪,直抵源头。
香雾升腾,如丝如缕,缓缓飘向门口。
洛尘抬步跟上,手按香囊,系统界面全开。
地窖方向,灵力波动依旧规律跳动。
十二息一次,如同倒计时。
他踏出密室,夜风扑面。
香丝在前引路,蓝火在炉中燃烧。
他一步未停,朝着地窖入口走去。